然后呢?然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如此等待足足十五分钟之久,急于回朝处理军务的至尊终于忍耐不住,冒昧开口询问: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效呢?”
“见效?”李先生瞥了一眼手机:“已经见效了呀。”
“……啊?”
·
阴山山脚,漠南草原腹地,突厥王帐。
自数日前收到李靖大军开拔的消息之后,居中指挥的王帐贵族们便集体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之中——作为草原驰骋征伐的将领,没有谁比他们更明白骑兵的速度。一旦李靖率领的精锐骑兵已经展开阵势,那么除了祈祷拱卫王庭的护军能成功阻遏对手的冲锋以外,驻留在王帐内外的贵人们就再无别路可走了。茫茫草原艰困难行,就算他们能顺利逃出驻地,也决计不能摆脱李靖大军的追捕!
换句话说,只要守卫稍有不利,诸位突厥显贵便都要交代在此处了!
当然,作为草原诸部落定期朝贡的中心,阴山脚下的王庭修筑有大量坚固的工事。即使比不上中原汉人固若金汤的城池,也不是区区奇兵可以威胁惊扰。如若是一年之前,即使在正面交锋中不能制胜,可汗也大可依仗工事与汉人周旋,足以拖到对方后勤断绝,不战自退……
——可现在,可现在!
可现在什么也不必提了,只要一想到汉人手中那种比雷霆更为凶猛凌厉的火焰爆炸,即使最为骁勇而顽固的杀人狂魔,也不能不在此恐怖的幻象前瑟瑟发抖。自可汗南征以来他们与汉人遭遇数次,即使心机用上已知的一切正法邪术,也从没有一回能抵御这爆裂的威力,最好的战绩也不过仓皇撤退而已……
如今这多年修建的坚固城池,真能挡住李靖的攻势么?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底。
自然,这种强悍绝伦的爆炸绝非人力可为,必定是什么强势的法术。为此,各部落的头人惶恐终日,都在私下里寻找可以信赖的高人。而这种对玄学法术的渴望,亦自然而然引爆了军中潜伏已久的矛盾——突厥德高望重的祭祀自觉有了各部族的撑腰,终于不再忍耐,毅然向可汗宠幸的妖人们发起了决死的冲锋,要拨乱反正,清洗妖术的余毒,而重归草原祭祀的正统。
……然后嘛,据说那三个姓羊、鹿、虎的术士爽快下场,立刻就要与大祭司赌斗法术,比拼什么赤身下油锅、剖腹剜心,并现场动手,极为豪放的做出了示范——而毅然拨乱反正的大祭司们,则相当遗憾的首轮告负,将自己的脑袋挂到了旗杆上,辫子至今还在猎猎飞舞、极为醒目。
大祭司执掌突厥王帐多年,麾下信徒众多,而今暴死人手,自是引发了极大的愤恨。但愤恨归愤恨,看看旗杆上悬挂的头颅,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面抗争。毕竟吧,汉人的爆炸固然厉害,但那砍下头颅还能接上的本事,委实也非同小可,实在不宜冒险。
不过,那术士似乎也全无谨言慎行的意思。在料理掉大祭司之后,这三人立刻献上谗言,不顾现在大军压境的紧迫局势,一定要请可汗将大祭司的徒弟们贬为奴隶,随意打骂羞辱、劳作不休;还要请可汗设立巨大的祭坛,说是要日日在坛上向尊神祝祷,祈求神力,摧垮唐军。
能否摧垮唐军,尚不得而至。但几位术士的确是展现了非凡的神通。他们每日一轮,先在祭坛上打坐念咒,奉上祭品,而后砍下头颅,将脑袋在空中盘旋数圈,再原封不动,移回脖颈之上——以彼等的说法,这是将真灵寄宿于玄窍之中,才能与神明互以精神往来。
精神往来姑且不论,到底是什么神明如此残暴,竟要他人以头颅奉献?真是令人不解。
而今局势颠微,祝祷的频率也上升了。各部贵人们团聚于帷帐之外,一抬头就能看见那辛苦修建的高耸祭坛。祭坛上盘坐着羊姓术士的无头躯干,而脑袋则飞在空中,正以极高的速度绕着祭坛旋转,发出嗡嗡的声响。
侍奉在可汗身侧的虎姓术士大为振奋,当即振臂高呼:
“这是尊神的回应!尊神已经同意我等的祈请,要向唐人降下灾祸了!”
可汗面露笑容,欣欣自得。一旁的贵人们却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在李靖高速移动之后,他们已经很难收到唐军的消息;但从前线偶尔的线报来看,对方怎么也不像是有“灾祸”的样子……
负责护卫王庭的安禅具泥终于忍耐不住,抗声发问:
“国师已经诅咒了李靖么?不知何时才能生效?”
虎、鹿两位国师一齐冷笑,大为不屑:
“李靖算什么?我们领受了上神的意旨,诅咒的乃是唐军的幕后指使,一切的罪魁祸首!只要将此人料理干净,区区唐军,不过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