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与长孙夫人赠送的丝巾风格一致,屋中陈设的物品虽然没有那种顶级艺术品的张扬,但其质感纹路,仍然毫无疑议的昭显了它们的段位——简单来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一眼看出这些顶尖器具的价值。

能随意将如此之多高端奢华的器具作为摆设,这位“长孙夫人”又究竟是何许神圣呢?

在这种不动声色的滔天富贵之前,李哲隐约体会到了当初刘姥姥见王熙凤时的惶恐。但迈入房门后不到三分钟,这种惶恐就渐渐消失无踪了。这倒不是他胆气倍增,而是负责接待的几位女性表现出了最顶尖的服务态度,无可挑剔的亲切与恭敬——自他打开房门到落座休憩,全程几乎不必开口说一句话,无论是拎包入座还是净手奉茶,全程衔接严密,一丝不苟,绝无丁点瑕疵可言。这样的殷切备至,足够抹消一切的顾虑

此外,虽说李哲不懂品茶,但那茶水可真是清香适口、回味悠远,也绝不是一般的种类。

他静静等候了半刻钟,便听到前面珠链叮当作响,悦耳清脆;两个侍女左右护卫,三个侍女各捧一只猫咪,簇拥进来一位二十余岁的女子。

相较于屋中品味绝高的装饰,长孙夫人本人的衣着便似乎不甚起眼,只是简简单单一袭素色长裙而已,甚至与四面的侍女相差无几;但当夫人垂首向李哲莞尔微笑时,那一瞬间的容光灿烂、璨若晨星,却足以掩盖一切衣香鬓影的华服珠饰,令人色授魂与、不可忘怀。

这并非因为容颜的震慑——当然,长孙夫人的容貌亦无可挑剔,但相较于精致端丽的容貌而言,更为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种可意会而不可言说的超凡气质,某种独属于绝世人物的高远气度;当她注目凝视时,对方所感受到的并非对容色本身的倾慕,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震慑,源于精神内的本鞥,而非浅薄的生理。

她快步向李哲走来,高远超脱的气度转为亲切随和,瞬息中笑容盈盈,令人见之如沐春风。李哲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主动伸手,向长孙夫人致意。

但说来奇怪,分明是这样气质不凡的人物,却似乎在最基础的礼仪上稍有生疏;等到李哲的手都伸到了面前,长孙夫人才微微一愣,赶紧回握住了他的手,颇为僵硬的摇了一摇——而与此同时,紧随在夫人身后的几个侍女,以及她们手上无辜的猫咪,都一齐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神色惊悚之至,仿佛这简单的握手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引发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但主家在前,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而长孙夫人亦顺势回握,拉着李哲在屋中陈设的软榻上坐下,以极为温厚的态度殷殷寒暄。

长孙夫人所知广博,其旁征博引之高妙流畅,言语之体贴入微,俨然是《世说新语》中玄谈高士的风范,仅仅只言片语,便能令人心神俱畅,闻之忘俗,不能不令李哲大为折服——说起来,在基层打转的寻常人物,又哪里见识过这种由顶尖家世、政潮周旋磨砺出的顶尖话术呢?

要知道,以当年太上皇尹、张二妃的尖酸刻薄,隐太子及齐王与李二那势同水火的尖锐矛盾,长孙皇后都能在这风波诡谲的后宫长袖善舞,尽力斡旋弥缝,与秦王府同进同退,将天家岌岌可危的亲戚关系勉强维持到武德九年,而没有留下遗羞后世的丑闻——这一份周旋折冲的功力,又岂是寻常人可以想象?

李哲自然也不能抵挡如此谈吐中的魅力。但他好歹还记得那位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的郑重嘱托,在言谈的间隙稍稍打探了一下长孙夫人——或者说,“大唐投资公司”掌权者——的真正来意。

夫人倒也十分爽快,直接回答了问题:

“我接受了李主任的邀请,到此处考察市场,顺带调养身体。”她左右环顾,意态颇为闲适:“以李主任的建议,在这里开设一家经营高端手工工艺品及成衣裁剪的企业,似乎还是相当合适的……”

李哲微微一愣:

“经营奢侈品么?”

·

不错,奢侈品。

这是数月以来,以疗养为名迁居小楼的长孙皇后渐渐熟悉了现代生活之后,李先生谨慎提出的建议。

这个量身定做的计划综合考虑了大唐朝廷的特点,充分利用了奢侈品所能拥有的一切优势——隐秘、小规模,以及高利润;符合当下一切的要求。

“仅就几十年来的市场论,奢侈品行业几乎是长盛不衰的现金奶牛,广受青睐的投资标的。”李先生轻言细语的向皇后解释:“最为成功的顶尖品牌,甚至能在金融市场获取数万亿的估值……当然,这样庞大的资本怪物,是数十年如一日繁琐复杂的金融操作所缔造,不是轻易可以企及的。但无论如何,一个小众而定位精准的高端奢侈品,谋求上百亿的市值,应该不算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