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本体是由菌类构成的,那修复可能相对复杂。我个人建议……老李,你敢挂我的通讯试试!”

不得不说,这波委实是预判了对手的预判。当专家猛的厉喝出声时,李先生正悄悄偏转脑袋,打算“一不小心”撞到某块凸起的山石,最好让屏幕在撞击中损坏,免得听到某些若有似无的暗示,难以招架的打探,或者明晃晃的索取——每一样都让人尴尬,所以干脆不提拉倒。

但专家是决心要面对尴尬了,他毫不留情揭穿了那一点虚伪的面纱:“——我说老李,你至于这样么?高中到硕士十年的老同学,双方合作了这么多次,我哪一次坑过你?你防我防得和贼一样!难道我会贪图这一点蝇头小利,为了这’酒神‘就不要脸了?”

李先生眯了眯了眼睛,神色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坦诚而生出什么特殊的波动。

“所以你并不需要这东西了?”他低声道。

“那倒不是。”专家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并不是我贪图小利,而是出于公心。我们组最近研发出了新的配方,在真菌的组织培养上有独特的造诣,世界领先——”

李先生果断关掉了麦克风。

“……让林先生见笑了。”他沉默片刻,只能叹一口气:“我原本以为,这些科学家象牙塔出身,好歹还会体面一点呢……”

他左右望了一望,确认带进来的摄像头没有开机,于是小心挪步,以猫猫祟祟姿态的靠近林貌,低声开口:

“林先生,你也要小心一点才好。”

林貌茫然不解:“什么?”

“如果酒神催化的土壤中真发现了全新的抗生素谱系,那就是年产值千亿级别的产业。但这还不是重点,能随时生产出千亿级别产业的神灵’原体‘,才是可以下金蛋的母鸡。“李先生轻声道:“医药生产业,高利润,高技术,高就业率,污染又完全可控……这是大多数经济体梦寐以求的高新产业,黄金的增长点。林先生可以想象一下它的吸引力——说难听点,为了得到这样的宝贝,地方上用一些手段都是无可厚非的。”

林貌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千亿级别的产业链他没什么印象,但当年他老家与临近的市区争夺一条临近的高铁线路,彼此间手腕百出上下齐心,的确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记忆——高铁的产出也不过每年几个亿而已,如果量级再翻上数百倍,那种狂热程度……

“但分配方案应该由上面决定吧?”他小声说:“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重大利益的分配当然由组织统筹决定。”李先生道:“但组织也不能平白的做出决断,它需要考虑各种因素,并且尊重一线人员的意见……”

他用毛茸茸的爪子前后指了一指,毫无疑义的明示了这“一线人员”的含义。

当然,仅仅是“尊重”,未免过于含蓄了。事实上,考虑到林貌在两界沟通中不可取代的作用,为了保证长久合作的稳定,只要大手子的脑回路别太过于离谱,组织都会尽可能满足——换句话说,林貌实际上可以拥有在“六天故气”分配中的否决权。而这种权力的执行,又相对粗糙随意得多。

李先生毕竟是在公文浸泡久了,一手太极功夫炉火纯青,轻易不好说服;但林貌可没有他那个本事。在所谓的“第一线人员”中,林貌算是意志最为薄弱,而手腕最为稚嫩的一环。只要稍有常识者,都应该知道从何处着手。

当然,单刀直入,毫无掩饰的试探,是很容易防备的;但真正高明玄妙的手段,却绝不是区区一点防备可以抵挡的。想一想吧,林貌就算再如何戒备森严,难道还能闭门在家,从此不见外人么?都不必用什么复杂高明的心思,只要让刘博士出面请大手子吃个饭,席间再让某几位在频频显像于电视报纸上的著名人物过来陪两句话敬个酒,席间再体贴入微的解决解决林貌关切备至的某些问题。那么都不必多说什么。只要这杯酒一喝,难道他之后还能多说出个什么“不”字么?

这一整套丝滑小连招走下来,相信没有几个能坚持得住。林貌仔细思索片刻,也不能不心服口服。

“……而且,这也不过是小小的套路而已。”李先生淡淡道:“所谓润物无声,尽得风流。统战的手段,可是多不胜数呢。”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我当然知道的很多,因为我也在统战部门干过。”李先生道:“如果现在是由我来负责说服你,那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法的。林先生。”

“……啊?”

·

在科普完他们面临的处境之后,李先生从背包中翻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盒,仔细将酒神的本体收入盒中。据他说,这是化学组精心研制的新型材质,与一切自然造物都迥乎不同的高分子材料,从未在世上出现过的全新物质,完全超乎于以往一切常识的造物。即使以六天故气与生俱来的“权能”、无孔不入的,也休想号令这前所未见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