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即将上任天曹,但魏征到底只是兼职,还没有见识过地府这微妙高深的手段。在崔判官如数家珍的为他详细解释之后,魏玄成都不由沉默了片刻:

“……好手段。”

“不敢当。”崔判官微笑:“都是先贤的功劳。”

功劳与否倒无甚所谓,但言外之意的暗示却是够明确了。既然秦皇汉武都逃不了被制约的命数,那当今皇帝自然也不能置身于事外,幻想着死后还能纵横捭阖什么的。再说了,这也是对诸位千古一帝的一视同仁,大家平起平坐,地府亦绝无偏袒之处。

“不必说这些客套话。”魏征冷冷道:“所以,你们为当今皇帝陛下准备的制约之法,又是什么呢?不会就是武德九年的死鬼吧?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些东西不会有什么用处。”

而今隐太子与齐王都是枯骨一堆,皇帝号两声抒发抒发兄弟感情倒也没什么所谓;但要真到了地下久别重逢,至尊要是不带着尉迟敬德长孙无忌等等将他们的屎给打出来,那都算这两兄弟拉得太过干净。

指望着靠玄武门的死人牵制当今皇帝,那不是做梦么?

崔判官愣了一愣,一时倒不好回话。他武德五年便辞世入幽冥为官,还没有碰上太子与天策上将争权时那轰轰烈烈彼此势不两立的盛景,当然对玄武门之变不甚了了,不能与魏相公这位第一当事人媲美。

但崔判官略一踌躇,却又自信开口。

“无关紧要。”他道:“幽冥的高人们从来不会出错。只要是他们料定了的法子,就一定可以制约当今皇帝,绝无例外。”

魏玄成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

虽然听到了不少于至尊不太有利的地府密辛,但魏征好歹还是套出了一点好消息——崔判官再三保证,绝不是隐太子魂魄闹事,临走之前,还特意留下了自己平日批账簿的刀笔,以之辟邪镇恶,无往不利。魏征将此宝物献上,不过一日,便蒙陛下召见,又谈及了梦中的事情。

“自挂上刀笔之后,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哭声了。”皇帝道。

魏征正欲拱手推让,却听皇帝冷冷开口:

“听不到哭声之后,就改为做梦了——魏相公还不知道吧?昨晚朕睡了三个时辰,其中一半的时候都是在梦中反复回忆与大哥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