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再继续讲下去,咳嗽几声,政宗实沉声说:“有机会的话。”而后切断了通话。
他握着手机,一身凛然的定制西服衬得他高大、俊朗,脸上的表情却与这优雅的服饰并不和谐。
他偏过头望向窗外,一架远航的飞机跑过轨道腾空而起,渐行渐远。
想起前些天,足球场上,何凯律师说,政语拜托他帮忙做亲子鉴定,他想知道亲生父母是活着还是死了、死了的话现在埋在哪里、活着的话为什么要抛弃他。
道理他都明白,他不可能做一辈子政语的父亲,或者说,他不可能做一辈子任何人的父亲。
小时候看见电视上放着寻亲节目,养父母对收养的孩子的离开愤怒、抑郁、错综复杂的情绪,政宗实还会觉得他们太矫情。
又不是亲生的,也不是再也不能见面的,何必让孩子认祖归宗一家团聚的时刻变得这么伤感?
如今他才知道,哪怕政语是个不那么如他心意的孩子,政语依然寄托了他对家庭的期待,他希望政语能一直把他当做亲父亲一样,正如他一直将政语视为己出。
政宗实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拥有美满的家庭是他认知范围里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想他一生都在追求这件事。
然而母亲无法完成他的心愿、施羽京放弃了和他共同生活、政语心向雀巢。
如果邱学丰顺利假释,依着小语的性格,他不会留在自己身边。
政宗实在一瞬间几乎能想象出几十年之后,他一个人最后把两层结构复杂的屋子打扫干净,躺在床上静静驾鹤西去的情景。
这些道理政宗实都明白。
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否认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偷来的、为人父的日子)、步入人终有一死的孤独。
第40章
登机之后,政语拉着眼罩戴上降噪耳机很快睡着了。
这趟首都飞往巴黎的航班历时十小时,机舱提供WiFi服务,时间尚早,飞行稳定后,政宗实打开笔记本处理公务,微信弹出一则信息。
检察院刘副主任:老政,材料审核已经有人提交上去了,过了高级人法核准,现在只要等最高人法批准就行了。
政宗实是个法律门外汉,对于假释条件并不清楚,刘主任是他多年的朋友,能帮他跟进材料核准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