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顷刻之间,一室皆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陆晴萱欺来;洛宸也回过头觑着她。
眼角泪痕依稀,眉头却在与陆晴萱对视刹那遽然锁得深邃,洛宸的神情由凄惶陡然变成肃然,显然陆晴萱的话,提点了她因悲痛与愤恨而忽视掉的一些事。不过如此一来,也让洛宸的模样,瞧上去多少有些狼狈。
栖梧最先镇定回神,在离陆晴萱较近的凳子上坐下来,轻声道:“晴萱,可闻其详?”
此刻,陆晴萱已从伤口被抻扯的疼痛中缓和过来,而且洛宸方才恍然大悟的眼神虽然令人疼惜,到底也令她心安不少。于是,她稍微沉淀一下,紧握着洛宸的手,忖量道:“戾王十年前来寻剑时并不认识洛宸,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在他杀害师父那一刻,二人注定不共戴天。既然这样,他为何又要大费周章地编排一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或许他没有记住洛宸的样貌,只是凑巧罢了。”栖梧皱了皱眉,说出一个并不成熟的理由。
陆晴萱却摆了摆手:“凑巧只能说碰到得凑巧。”
说着,眸子往栖梧脸上一滑,略有无奈:“但是一个人决定做什么事却不会无缘无故,或出于一定目的,或源自习惯品质……比如柳毅笙本就侠肝义胆,当年才会与楚王谋事;晏诚执念于郾城派教义,当年才会与洛宸为敌。但戾王行事只怕与好品质全然搭不上边,所以只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
“……”栖梧不禁微怔。
陆晴萱转而又看向洛宸,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晏诚之前说过,洛宸的血很特殊。所以我想,戾王或许早也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费尽心机,不仅用计把洛宸带去了绛锋阁,还妄图用凝露丸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陆晴萱已是简言概之,洛宸却仍在听到后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戾王曾经做过的一切,都令现在的她感到极度不适。
陆晴萱对此有所察觉,正要询问她怎么了,洛宸已强迫自己稳了下去。而且为了掩饰心中此刻的酸苦与萧索,她迫不得已在这种情况下,硬是给陆晴萱挤出一抹并不合时宜的笑容——那么涩口,那么不由衷……
“听上去蛮有道理的。”叶柒边听陆晴萱分析边思索,最后还忍不住颔首赞叹,但随即,她却将双手一摊,全然不知陆晴萱所云,“但是,怎的这般就是圈套了?”
“……”陆晴萱险些被她这一问问得背过气去,怔讷一瞬便倏然嫌恶,“你……你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柒:“……”
怎么了嘛?不懂还不兴问的?
叶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觉陆晴萱跟自己发火发得莫名其妙,正要同她理论。却见她已经一只手压在伤处,双眼疼成了一条缝,想是情绪激动之下,又一次扯到了伤口。
没有办法,她有伤她最大,叶柒只好把冒到嘴边的抱怨咽回肚子里。
洛宸此时也不再闷坐着,而是轻轻挪开陆晴萱的手,察看伤口处是否有血渗出。好在一切安好。但似乎这一次疼得紧了些,陆晴萱许久也不曾缓过劲,反而额角出汗,嘴唇也微有发白。
栖梧见状,终是歉疚起来,道:“可惜线蛊培育起来太慢,条件又苛刻,仅存的一只给洛宸刮骨时用掉了,不然你也能少受点苦。”
栖梧的嗓音清灵似水,温软如波,却无法给气氛沉闷压抑的环境带来半点生气,尤其是在听到“刮骨”的字眼之后,所有人的心俱都冷不防一沉,继而想起那些或许场景有异,但惶惑与绝望无异的往昔来。
倘若深究个中缘由,绝龙域里发生的一切,桩桩件件包括洛宸经受的刮骨之痛,戾王都难辞其咎。
洛宸不知想到了什么,于四下静寂中冷笑一声,带着众人从未听过的嘲讽长叹:“我与戾王这般谨慎相交,不想还是低估他如此之多……究竟该怨他太精明,还是怨自个儿愚钝不察呢?”
本来,看到洛宸好不容易不再一个人憋着,陆晴萱正要道这两下疼没有白受,怎料她就毫无征兆地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席话,陆晴萱才放下不久的心又猛然间悬了起来。
她听得到自己发了狂一般的心跳,偏生眼前的女人感慨过后,又陷入了惯有的沉寂中。于是,她只能试探着,紧张惴惴地问了句:“洛宸,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洛宸指按眉心,沉吟一霎,似是在做最后的判断,随即,便如神探找出了凶手那般坚定道,“我的血,或许就特殊在与沥血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上。”
洛宸言毕,众人脸上的惊诧莫名早已不知浓至几分。陆晴萱到底也不过凭借掌握的部分线索,推测出这是个圈套而已,像洛宸的血与沥血剑有关这种事,她是连想亦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