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吩咐不吩咐,又有什么意义?
晨曦已然微显,寒阳瘦月,各自隐匿在峰林云岫中,一个慵懒得未及升起,一个则贪恋得迟迟不肯落下。陆晴萱凝视着被带上的房门,不由得怅恨良久。
她确然很累了,怔了少时,终于肯转动僵硬的腰身,堪堪地往床榻边挪去。随后她慢慢坐了下来,有些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向前微仰起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晨风低旋,贴着房前屋后溜过,落下轻盈的呼哨;檐下一只雀子扑棱而起,抖落一夜风尘。
在这些细索的声音里,陆晴萱鼻翼翕动得越来越快,峨眉渐渐皱缩成倒悬的月牙,一汪清澈的泪水终是忍不住从眼角涌出,漫过她的脸颊和双鬓——今番,不会再有人温柔捧住她的脸,给予她那样一个长情脉脉的吻了。
陆晴萱不是没有预想过与洛宸分别后的孤寂难耐,甚至成梦魇、化执念,可当这苦痛真实地出现,润湿长睫,凝结的全是洛宸的碎影,分明又跟预想天差地别。
陆晴萱蜷缩在床头,脑中零星碎片与空白交替上演着,她下意识揽过旁边软枕想以此慰藉空怀,却在鼻尖蹭上柔软布料的刹那酸意翻涌。
枕上还留有洛宸的发香,舒淡的皂荚底衬着白梅的清苦,却似一根硬利的枝抵进陆晴萱心窝。
如今她贪这香,也更惧这香,不甘且无力地埋下头,陷入柔软的枕里,终于再难克制压藏许久的悲愤,煎熬得呜咽有声……
蓬鹗的情况逐渐稳定,谢无亦喂过他几口水,他便悠悠地醒转过来。
“阿……阿叶……阿叶……”他吃力地抬着眼皮,神色痛苦地半举断折的左臂,边发着抖边在嘴里反复低喃着呼唤叶柒。
谢无亦瞧得眼酸,企图让蓬鹗不要这般激动,岂料一个不留神,他已从榻上翻了下来。
断肢才被包扎好没多久,不动都疼得钻心,何况要随他的动作前摆后晃。不一会儿,蓬鹗便被汗水润湿了额头。
“阿叶……阿叶……”他像丢失了珍宝的贪心客,被执念折磨得全然不成样子,一双眼睛乃至全部生命里,似乎只认得那宝贝而没有其他一样。
他找得苦,偏生叶柒有意似的就是不回应,这也让他一度感到恐慌。
忽然,栖妍的身影落在蓬鹗眼底,她正坐在床边,为叶柒更换额头上的冷水软巾。蓬鹗心火一拱,竟不知何处生来的力气,愣是从地上跪爬着窜到叶柒身边,一把将栖妍推开,吼道:“你敢动她!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