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忍不住,抱着孟裳霓的裙角,失声痛哭,“主上他用自己的心头血,替云螭公子引了噬魂蛊……”
“他本就被牵机毒折磨多年,虽已解毒,可身体根基尚未恢复,如今又取了心头血,主上终归是肉体凡胎,不是神仙……他也会有撑不住倒下的一天。”
“陛下,您曾为凶狮所伤,是我家瞎了眼的主上,大冬天只身入了深山,杀了无数头野兽,给你制的兽毒解药。”
“也是我家主上,为了能得您青睐,不顾体内蛊毒,强行将恢复光明,导致牵机毒反噬,命不久矣。”
“曾经,他为何‘临死’前,还要主动请缨收复燕临六郡,便是为了给您留足退路!”
“整个镇国公府,三万死士,五万将士,他把自己的全部都留给了您!”
华阙抹了一把泪,深深叹了一口气,“主上本该死在燕临六郡的土地上,可终究是放不下您。”
“宁愿被微生袅袅俘虏,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受尽折磨,也想着千里回归,看您一眼。”
“可等他满心欢喜的回来后,看见的第一眼,却是您和云螭公子,相亲相爱。”
孟裳霓只觉耳畔轰然一响,仿若五雷轰顶,周身的血液都似在刹那间凝冻,又在下一刻,如脱缰之马般狂乱奔涌起来。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已然失了平日的沉稳,透着几分颤抖与不敢置信,那素来深沉的黑眸,此刻已是波涛汹涌。
她知道谢镇陵付出了不少,可却不知道,他也如云螭一般,默默付出了这么多。
他还为云螭,取了心头血?
华阙声泪俱下,死死拽着她的裙摆,“陛下,如果主上还能活着回来,求您心疼心疼他吧,云螭公子此生艰难,可我家主上又何曾好过?”
“您是他此生活下去的光啊!”
孟裳霓眸眼紧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昔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飞掠而过。
那些她以为的顺遂机缘、安稳局势,背后竟藏着谢镇陵这般以命相搏、不计代价的付出,每一幕回忆都似锋利刀刃,割扯着她的心。
“他为何从不我与言明!” 她陡然睁开眼,声音沙哑破碎,眼眶泛红,黑眸不禁氤氲起层层薄雾。
微晃的身子,将她内心的震颤出卖无疑。
“他将自己当作什么,随意可弃的棋子么,这大虞的江山,朕要守,他谢镇陵,朕也要守!”
华阙抽泣着,仰头望向孟裳霓,满脸泪痕纵横,“主上他…… 他生性骄傲,又怎会将这些苦处宣之于口,讨一份怜悯。”
“陛下心中既只有云螭公子一人,主上他……用命成全。”
“够了!”孟裳霓眼中氤氲褪去,帝王之眸逼视着华阙,“他到底在哪?”
什么西鸠边境,她不信。
华阙却是抿紧了嘴,半晌后才摇摇头,“陛下,草民不知……”
随后,他又坦言道,“主上若是能活着回来,他自会来寻您的。”
“陛下,主上若是不想让人找到他,谁也找不到的。”届时,墨竹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您放心,还有小公子和小小姐呢,他一定会回来的!”
孟裳霓眉头一蹙,星光透过窗户落在女帝的脸上,她的眼底闪过从未有过的决绝。
“朕是大虞帝王!传朕旨意,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谢镇陵给朕挖出来!”
他逃,她追,要他插翅难飞!
可一连半年,大虞的土地当真被掘了三尺,也终究不见谢镇陵半分踪迹。
他就好似从人间蒸发,连带着一切痕迹都被抹去。
就连云螭,也音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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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三百六十九年,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日子。
皇宫,后花园。
小公主音音,穿着粉粉嫩嫩的桃花裙,微微卷曲浓密的黑色长发上,戴着孟裳霓亲手给她编的花环。
小家伙长高了,腿都长了一截儿,脸上奶气退了一些,显得越发精致,也更加像孟裳霓了。
谢澜渊一身暗紫色的衣衫,腰间别着缩小版的天纵剑,看着小丫头从金钗手上,拿过厚厚一摞画像,不禁凑上前去,“音音,你拿这么多男人的画像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