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袍动了动,脊椎再低,裴皎然终是撩衣跪了下去。
在权势之下,个人傲骨没有那么重要。同样也并非不能舍弃。
裴皎然伏跪于地,双掌和头皆触地。
落了雪的地,潮湿泥泞。 窜进肺腑,变作化不开的冷意。
“哈哈哈跪的倒是挺快,还以为他们这些状元各个都是铁骨铮铮呢。”鄙夷的声音再度传来,那人嬉笑道:“节帅可得好好治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也好为王镇将报仇。”
裴皎然恍若未闻。
笃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甲衣骤响,忽然背上多了一股力道。那人肆意在她脊背上施力而踏,又缓缓下来。
他站在裴皎然面前。
裴皎然绛唇微抿,脊背绷紧。然而还未等她做出反应,近乎碎骨之疼从手背上传来。是独孤忱踩在了她手背上。
他不仅踩着,甚至还猛力碾压,仿佛是在借此泄愤一般。
痛意游戈于躯体内,呜咽声悉数吞没于唇齿间。
冰冷的使持节落在了下巴上,以力迫着裴皎然抬起头。
低头扫了眼使持节,桃花眸中掠过深色。
使持节按制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独孤忱是不打算让她活着。
独孤忱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皎然,玩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秋税的事你做得很好嘛。难怪武昌黎那家伙愿意放你来晋昌,还是有几分能力的。不过要是我的话,铁定把你送去伺候皇帝。说说看自己做错了什么?”
裴皎然艰难地启唇吐出几字,“回节帅,某不知何处有错。”
脚上力道又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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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错?你以进士及第,又过了礼部的铨选,如今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我看你这县令当得十分不称职。来人剥去她县令服制,臀杖三十,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两名虞侯上前押住裴皎然。竟似要动手剥她衣裳。
“节帅!”李休璟上前一步,推开那两名虞侯,目光骤冷,“这里是瓜州,非节帅府。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下属。就算如何,也该由我赏罚。”
瞥了李休璟一眸,裴皎然沉声道:“王镇将一事,下官实属无奈之举。节帅何不听下官禀明实情,若再要责罚,下官甘愿受罚。”
“果真是巧言善辩。”独孤忱饶有兴致地看着李休璟与她,倏忽挪步。
裴皎然只觉双手近乎残废,可仍旧面无表情。
“领本帅去县衙。跑了几个时辰,将士们都已经饿了,裴明府可得好好招待。”独孤忱一脸不耐地翻身上马。
没了压制的力道,裴皎然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天冷,手挥不动鞭子。还劳烦裴明府为本官牵马。”独孤忱俯身哂笑道,“不然只能在委屈明府再当一回下马石了。”
闻言裴皎然忍痛上前握着缰绳,为独孤忱牵马引路。
牵马走在凛冽朔风里,裴皎然绛唇冻得发紫,然而双眸却如锋刃。
她唯一庆幸的便是,百姓禁止出门。否则让百姓看见她的模样,她作为县令的威信也会当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