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兴许没那么简单呢?我听我家娘子说,魏娘子死前遭了极大的折磨。”说话的人叹了口气,“魏娘子有功名在身,都遭受这样的对待。很显然这些人压根就没把州府放在眼里。”
旁边一人接过话茬,“谁说不是呢?只盼着州府能够为魏娘子讨一个公道。不过我担心,刺史她会知难而退啊。”
“我倒觉得不会。总之这些人又有几个是好的?”
“罢了。周大,你我这是非议时政。还是莫说了为好。”那人摇摇头,转身离去。
此时百姓已经跟着灵车而去,口中所言皆是对施暴乡绅的不满,对魏娘子悲惨遭遇的同情。
睇目四周,裴皎然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党承弘,微微一笑。转瞬移目继续前行。
党承弘轻叹,心中泛起一阵恐惧。裴皎然不仅在短时间内让他们这些士绅,成为她手中的利刃,同时又以舆论裹挟众人,将乡绅的恶行无限放大。
在她的带领下,同州乡民同仇敌忾。乡民只会看到乡绅为阻拦新令,从而杀了州府派去的魏娘子。这一番动作下来,除了替她自己提高执政信誉力外,也将政令推到了浪潮之高。
当然更令他恐惧的是,此事要是传到长安又会是怎么样个结局。等党承弘回过神,人群已经越来越远。
魏娘子被安葬在了一处依山傍水之地。
看着棺椁被土一点点掩埋,裴皎然走了过去。从袖中取了事先写好的诔文,投入火中。
火舌舔舐着字迹。诔文上的字迹凌乱且模糊,有许多地方甚至都晕成了一团。
丧仪在悲怆的琴声中结束。抬首环顾四周满座衣冠如雪之景,裴皎然深吸口气。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裴皎然默默道。
在丧仪的结束后的第二日,一封由同州士子、学生们以及百姓联名所写的书信。由冯诩县令递到了裴皎然手中。
看着手中信笺,裴皎然仰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冯诩县令。
“我听说此次主犯,还有个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裴皎然语调柔和地问了句。
“确实有。下官已经将他们都拿了,只待刺史您一句话,便能将他们论罪。”冯诩县令看看她,又道:“不知刺史您打算何时审问他们。下官也好早做准备。”
闻问裴皎然一笑,“定罪?杨县令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可不单单只是欺辱魏娘子这么简单。此事分明是那乡绅不满朝廷政令,遂对魏娘子下手。某会将此事如实上报长安,要怎么判还得看陛下。”
裴皎然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冯诩县令。唤来庶仆将信笺连同公文,一并送到驿所,呈达天听。
信笺顺利送到了长安。
看着手中奏疏,张让皱眉。这份信笺是他今早借着魏帝前去大角观的机会,拦下的。原本以为裴皎然会知难而退,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件事发展成舆论。
同时她又在舆论里占尽优势,将那户乡绅推到了愤怒的巅峰。一旦这封信呈到御前,那么他将面临帝王的责难。或许王玙也会借机发难对付他,而内侍省那些个觊觎他位置的,还会趁机会掺一脚。届时他就会变成案板上的任人宰割的鱼。
不得不说,这些文人玩手段果真高明。清楚的知道世人憎恨什么,同情什么。并且能将他们化作武器,成为舆论中最有力的利刃。
此时他不拦下这份奏疏,只怕所有舆论都会扑向自己。即便魏帝现在不予追究,但是说不定将来也会成为清算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