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亡父白状追摄固然有错,但所犯也只是小罪。而韩侑所为典法无文,实乃他独断专行,致使我父亲遭臀杖后毙命。”
屈指轻叩着案几,裴皎然皱眉。所谓白状追摄,就是在所上状上直接批示后即下发,连官印都不押。按照魏律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大罪。即便要罚,也罪不至死。如今孙澥死了不说,他的家眷就连为他申冤,也无门路。
“你父亲有错在先。而韩侑独断专行 不察便惩处,亦有错。只是沈云舟阻拦你见我,实属不该。”裴皎然微微一笑,“缇潆救父,得文帝青睐而废肉刑。太宗时绛州卫无忌,六岁时父亲被同乡人所杀。她蛰伏数年,终于在其从伯父的宴上,砸死了杀父仇人。去县衙自首之后,因其孝顺忠义反倒得到嘉奖。”
“裴相公是要我杀了韩侑?”孙韶风讶道。
“呵,杀朝廷命官可是大罪。”裴皎然微微一笑,“但是我可以替你上奏,可以护你和你母亲周全。只不过结果如何,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得见天颜。”
“他们说你便宜行事。以你的权力,为什么不能直接出面处置韩侑。倘若我无法得见天颜,岂不是没办法替父亲申冤。”孙韶风出言反驳道。
“两者同犯律。你要朝廷如何给予你公允呢?你所能做的就是利用掌握的舆情,替自己造势。”裴皎然饮了口茶,“把舆情调整到对你有利的局面。至于把控舆情的,可不是什么铁证。”
这事和同州的事类似。像这样的舆论,往往只需要引发他人感同身受,而非理性。这便是舆论和政治问题的区。
“你父亲的事单独放出来,算不了什么大事。可若这件事让百姓觉得,他们的利益受到了损害时。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以最直接的情绪和最粗暴的方法来断论一件事。”裴皎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孙韶风,“你最好能弄到一份万民书给我。效果或许会更好。”
眼瞅着孙韶风点了点头,裴皎然转头看向周蔓草,“你先带她去你那休息。我们脱不开身,我需要寻人安排手下护送她回去。”
闻言周蔓草颔首,看了看裴皎然。眼中露了几分揶揄。
“他?”
“唉,我在这无人可用。正好他手头上的事,约莫也完成的差不多。”裴皎然笑道。
待三人都离开后,裴皎然在案前坐下。往辟雍砚中放了块徽墨。
墨色溶于砚中,裴皎然执笔而书。
不多时一封信成于她手中。
此刻天已大黑,园中各处的灯一盏盏由远及近亮了起来。
“裴相,长安有信至。”仆役的声音自外传入耳中。
轻应了句,裴皎然起身出门。从仆役手中接了信,展信而阅。
阅毕,裴皎然冷冷地扬了扬唇。目中闪过一丝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