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军的粮草衣物,随着右神策军浩浩荡荡地离开长安。没有百姓浩荡的欢送,只有从陇山上吹来萧瑟寒冷的冬风,伴着四千神策军从神策军镇出发,拔营直奔蜀地。
中书外省公房内,裴皎然正在处理僚佐送来的文移。她埋首于书山文海中,庶仆蹑手蹑脚的进来往炭盆里添炭,拨弄炭火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裴相公恕罪。”庶仆忙垂首道。
“无妨。退下吧。”裴皎然笔耕不辍,“让公厨给大家伙熬一碗姜汤,驱驱寒。天越来越冷冷了,莫冻着。”
庶仆道了声喏,躬身退出去。
搁笔裴皎然深吸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舆图。西出长安至临皋驿,再到鄠县,往周南山至兴元府,过剑门关,便得以进入蜀地。第一站,是位于剑州的普安县,之后再是剑州的梓潼县,一路西行至绵州,过白马关和汉州两处地方,再到沱江驿,便是此行的终点益州。
眼下吐蕃和南诏联军,暂时被拒于清溪和邛崃关之间。而吐蕃另外一支军队亦再猛攻扶州,意图以剑南为东府。
神策军已经离开长安好几天,吐南联军亦在猛攻邛崃关。今日关内落了第一场雪,往西南而行的神策军,亦要面临风雪寒冷的侵袭。
路途遥远,气候恶劣。按照送来邸报上陈述。为了快速进入蜀地支援,神策军从出发到现在几乎都是连夜急行军。此举不仅考验军队的体质,更考验意志力。
负责供军的供军使,是前日带着辎重部队出发,跟着神策主力后面。尽管出发晚,但好在行军路线有专线供给,有政事堂的文牒,一路上畅通无阻。除去本身护送的武器、粮草以外,还另外给了供军使一道手书。允其随时可以就地补给。
这是她和政事堂其余人商量的结果。朝廷所拨的粮食,只作为储备,前期能减缓不少压力。
视线才从舆图上收回,叩门声响起。
“裴相公,李补阙求见。”庶仆道。
“让他进来吧。”裴皎然敛衣坐下,端坐在案前,双手随意搭在膝上。
裹着一身半旧披袄的李敬,满脸霜意地走了进来,拘谨地行过礼。手捧纸笺,递到裴皎然眼前。
扫了眼双手冻得通红,幞头上沾着霜雪的李敬。裴皎然接过纸笺,又斟了盏茶。指了指茶盏,“先喝茶,暖暖身子。”
谢过裴皎然,李敬捧茶啜饮。
“这是你们查得到?”裴皎然翻看着李敬递来的文牒,悄悄把炭盆往前挪了挪,“白合那边怎么说?”
闻问李敬慌忙放下茶盏,语气凝肃,“此事尚只有卑职一人知晓。”
“你倒是大胆。越过御史台和大理寺,直接呈到我这。”裴皎然唇梢扬起,温声道:“不过折子既然呈到了我这,那就一道去政事堂。其余人等之后,再知会他们。”
说罢裴皎然起身,示意李敬跟他一块去政事堂。
从内里的衣桁上取了件狐裘下来。二人各自撑伞,顶着风雪往政事堂去。
头顶风雪簌簌,二人看起来是并肩,实际上李敬刻意落后了几步。踩着裴皎然的脚印而行。
穿过承天门,走上廊庑。在政事堂门口驻足,递了伞给庶仆。二人前后入内。
“裴相公今日来得有些迟。”苏敬晖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敬,“李补阙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