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春和宴(四)(2 / 2)

当官日常 十六音 2793 字 3个月前

张赫磊眼含热泪,叹息一声,“小女福薄,遭贼人……哎,逼的她上吊自缢了。”

“那便是枉死了,枉死之人心有怨怼,最是难化解。”

张赫磊面色一白,“是……是吗?那道长可有何法子?”

尽疏说:“今夜我先试试吧,若实在不行,只能先化解令千金的怨恨了。”

张赫磊连连点头,“好好好,道长试试,若是能让她安心上路便是最好。”

许宴知有意无意,“张福主当真是个好父亲。”

也不知是不是张赫磊的错觉,他总觉许宴知这话说得夹杂讽意,可当他看向许宴知时又只见她面色平平,眸中静墨,如俯瞰众生的漠然,似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一般,丝毫没有额外的情绪更别说嘲讽了。

尽疏又说:“贫道这位小师叔平日修行喜静,劳烦福主将小师叔安排在安静些的地方歇息,莫要让人惊扰,贫道稍后会写下今夜法事所需物品,还劳福主一一备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赫磊赶紧应下。

之后许宴知便在屋中盘腿静坐,尽疏在外指挥着下人忙前忙后。

晚膳时尽疏才得以坐下歇歇。

“我在云清观都没这么累过。”

现下无人,许宴知便坐的肆意,“你在云清观中万事都有旁人去做,你何时累过?”

“非也,非也,贫道一想到小师叔迟迟不肯归入道门就心累。”

“啧,怎么没把你累死?”

尽疏此刻全然没有半分清冷出尘,道家中人的风骨形象,瘫坐在软榻上,后又伸直了身子滚了滚,最后平躺着,“无情道并非只是修仙道,无情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情感,而是只心境不受情感波动的影响,从而能更加注重修行或是追求长生。”

“但师父说,我修不成。”

许宴知一条腿曲起,手撑在膝盖上,“难不成你有心悦之人?”

尽疏摇摇头,“非也,贫道无儿女之情。”

“只是报恩罢了。”

“恩情也是情,有恩情相缠,我便修不成。”他说时定定望着许宴知。

许宴知细细回忆,自己并未同尽疏有过恩情,那他口中恩人便不是自己,她道:“你非让我入道是为了你的恩人?”

“是,也不是。”

许宴知眯了眯眼,“当年我在河中救你一命也是你设计好的吧。”

他撑起身子笑了笑,“的确。”

“你那恩人我认识吗?”

“认识。”

“我入道对你那恩人有何好处?”

尽疏歪了歪头,“天机不可泄露。”

许宴知斜他一眼,“这算什么天机?”

“你又不是我道中人,你懂什么?”

许宴知没说话,脱了鞋踹他一脚,“你拿我还恩情,你还有理了?”

尽疏也没躲,“反正你入我道中也不亏。”

“对了,谢辞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宴知说:“下午时他俩偷偷溜进屋中,他俩都说准备好了,就等你的法事开场。”

尽疏懒洋洋的,“先歇会吧,夜里才是正戏。”

许宴知不疑有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和衣而眠。

……

四更时尽疏将许宴知叫醒,“时辰差不多了。”

许宴知穿好鞋,整理好衣袍才跟着尽疏走出去。

小主,

法事在张家小姐的院中办,许宴知在一旁看着尽疏在法坛前念叨着,她也没仔细去听,左右她也不懂。

张赫磊在许宴知身侧,问:“清殊道长不去吗?”

许宴知闻言淡瞥一眼张赫磊,语气不轻不重,“此等小事有他即可。”

张赫磊恍然大悟,“是是是。”

尽疏那边也不知进行到哪一步,只见他正要点香,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四周的蜡烛竟齐齐灭了。

尽疏手一顿,道:“张福主,看来令千金不愿离开。”

张赫磊的面色煞白,额头满是冷汗,慌乱的往四周去看,“道……道长,小女可说为何……为何不肯离去?”

“为何~爹爹你说~女儿为何不愿?”不知从何处传来这阴冷飘渺的女声。

这声音如淬了冰一般,让人从头到尾升起冷寒,仿佛身后有一双冰冷刺骨的手正划过后颈。

张赫磊猛地往后退,撞到了椅子便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他紧紧抓着扶手,“道长!道长!你们听见了吗?”

许宴知则是不紧不慢的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听见了,令千金在问你呢,张福主。”

院子里的尽疏又比划着什么,嘴里一直在念叨,最后猛地一退,竟咳出一口血来。

他道:“令千金的怨念极大,贫道恐不是她的对手,若想保命,须得化解怨气。”

张赫磊却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许宴知的衣袖,“道长,你不是他的小师叔吗?你一定很厉害吧,道长你快救救我,救救我啊!”

许宴知垂下眼,“贫道自有法子化解,但贫道须得知道事情原委以及令千金的怨从何来。”

张赫磊张了张嘴,最后松开了许宴知的衣袖,“这……这……”

他正犹豫之际,院中的窗户忽然全被打开,一时阴风大作,窗户被砸得直响,法坛上的东西被风吹到地上散乱一团,又是一道期期艾艾的女声响起,“爹爹,女儿真的好冤呐~”

“爹爹~你为何如此狠心~”

尽疏在院中似是被什么攻击,他几个动作抵御后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许宴知快步上前撑住尽疏的背,念着尽疏教给他的口诀,做出几个道家的手势来。

阴风有了停势,许宴知扶着尽疏道:“张福主若不愿透露,贫道这就走了,尽疏已被令千金打伤,贫道已然仁至义尽,令千金的仇怨就靠张福主自己化解了。”

许宴知说完就要走,张赫磊连忙叫住她,“道长!道长!你们不能走!”

她脚步一顿,似是在等张赫磊继续开口,可张赫磊张了张嘴还是犹豫不决,半晌也没说出什么。

就在这时,屋中有白衣飘过,伴随着女人凄冷的声音响起,张赫磊身旁的瓷瓶突然碎了,手边的茶盏也突然四分五裂,吓得张赫磊大喊,“我说!我说!道长你别走,我说就是。”

“我家小女不是被小贼侮辱,而是在春和宴上被人选中,然后,然后……”

“爹爹~”

张赫磊一激灵,“然后小女不堪受辱便上吊自缢了。”

许宴知问:“春和宴是什么?”

张赫磊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道:“我只知是曲大人办的。我儿大了,该为他寻个好差事了,可我毕竟只是商贾,也不认得什么大人物,我听说去春和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便想着让小女赴宴,好让我搭上线。”

许宴知语调发寒,“你可知你女儿赴宴后会如何?”

张赫磊嗫嚅道:“知道……但若是他们没瞧上小女,我又如何能搭上线呢?为了我儿,只能让她委屈委屈了”

许宴知一脚踹翻烛台,“荒唐!”

“你这哪里是让她委屈?你分明是将她推入火坑!”

“来人,拿下!”

一时间从屋中涌出不少白衣装扮的衙役,甚至连屋顶都冒出好几个人头来,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把很大的扇子。

“你——你不是道士!”

许宴知:“押回去。”

“是,大人。”

她推开尽疏,“行了,演的怪好的。”

尽疏乐呵呵擦了擦嘴角的鲜红,“我算是为你自损名声了。”

“神棍一个,这不是你拿手的吗?”

尽疏不乐意了,“我跟外面招摇撞骗的不一样。”

“行行行,不一样。”

“真不一样!”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