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落雪,清晨时远山已是白茫茫一片。
因赶路而来,洪辰溪等人状态不算好,眼中疲倦笼罩,手腕也被粗绳磨破。
抬首看远山落雪,嘲弄轻叹从口中散出一阵白雾,原以为李郜是为了向朝中提条件才故意拖延和谈,岂料是明一套暗地里一套。
是夜,李郜带人将他们关押在一处时洪辰溪才意识到李郜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和谈的念想,如此拖延不过是掩人耳目。
如今他们被当做人质威胁朝廷,到底是成了累赘。
在将他们从滁州押送到麓州的路上洪辰溪听到几句官兵说的话。
他们说朝中同意出一百万两将洪辰溪一干人等赎回。
带着银子来的是圣上亲信。
亲信?
洪辰溪不免想到许宴知,他又淡笑否了念头,许宴知快及冠了,这个节骨眼上是不会来的。
许宴知及冠是圣上亲自过问的,与其说是冠礼不如说是圣上趁机彰显圣君之臣的荣威,作为天子信臣,她的冠礼不容马虎还要给足颜面方可体现圣恩,且许太傅为此更是劳心费力,许宴知怎可辜负?
一时思绪纷繁,既不希望来人是许宴知又难免隐隐对此有些期待。
当真是......疯了,他想。
寒风冷冽,手腕破皮泛红处又痒又痛,他垂首凝着手腕,粗绳上染了血已然凝固,不知怎的,他总会想到那个裂了的核桃。
那个在雨日砸人肩膀的核桃。
又一阵凉风,引出了小雨。
洪辰溪微微挺直了脊梁,饶青丝几缕散落被寒风吹拂略显狼狈也不弯腰背,他清心凝神迎上寒风飘雨,唇上因缺水开裂出血,他像青松挺直任风雨吹打。
他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寡言。
此刻小雨渐转,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
官兵终于“大发慈悲”停了脚步,暂在一处破庙中避雨。
三两官兵生起了火,坐下闲谈时有人瞥见立于门边观雨的洪辰溪。
随即一声嘲讽,“装什么清高。”
“说谁呢你?”
那人朝洪辰溪一抬下巴,“就他,老子不爽他很久了。”
其余人闻言顺着视线看过去,有人笑笑:“我说老余,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嫉妒了吧?”
“就是啊,人家可是当大官的,模样又生的好,老余你嫉妒也很正常,哈哈哈哈......”
被唤做老余的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老子嫉妒他?他不就空有一副皮囊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白脸一个,没准能当上官都是爬上哪位高官的床,上赶着给人当栾宠吧?”
“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他娘的装什么清高?”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拱火道:“老余,你既然这么看不惯他怎么不自己上去教训教训他?”
有人附和:“是啊老余,你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怎么装清高。”
“你不会是怂了吧?”
老余将手里的木枝狠狠砸在地上,“放屁,老子会怂?”
他起身直直朝着洪辰溪走去,一把扯过洪辰溪的衣领二话不说就抬手打了一拳。
洪辰溪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打到一边,好在有同僚拥上前来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呸,小白脸。”
“放肆!”有几个官员气急冲上前想要理论。
老余梗着脖子吹胡子瞪眼,“老子就放肆了又怎么样?别忘了你们几个不过是人质罢了,只要我家将军不遂心意了,大可以把你们统统杀干净。”
“老子奉劝你们最好老实待着,老子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是人质了,还拿自己当大官呢?我呸!什么东西。”
“你别太过分了!”
“怎样?”
洪辰溪嘴角作痛,舌尖一舔便能尝到血腥,他抬手擦了擦,淡淡道:“当真如此么?”
他走上前来平静开口,“若真能想杀就杀又何必这么急着将我们押送到麓州去?想必是仗打得不顺急需那一百万两做军需吧?”
“倘若杀了我们,你们将军又如何能得到那一百万两?”
“恐怕就是将三州城翻个底朝天都凑不出一百万两的军需来吧?”
老余脸色一变,“你胡说!”
洪辰溪冷冷道:“是不是胡说诸位心中都有数。”
“该是我等奉劝各位凡事都要留个余地。”
老余气急当即扬起手来要再打,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是此行负责押送的统领赵廓。
“统领大人。”老余的气势一瞬弱了,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我就一会儿功夫不在你们就给我惹事!”赵廓冷呵一声,甩开了老余的手,低低骂道:“滚回去。”
老余缩着脖子,“是,统领大人。”
赵括冷扫一眼在旁边看热闹的官兵,转过视线来看到了洪辰溪嘴角的伤,他微微后退一步朝其拱手行礼,“洪大人,手下的人不懂事,多有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