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仲伤了腿和一条胳膊,坐在轮椅上带着阿宝去看操练。
眼看着战事要大捷,军中气势高涨,李郜如今的残兵坚持不了几天了。
小主,
再过几日许宴知的生辰也到了。
此处地寒,下了好几场大雪,料想京城也该下雪了。
夜里燃着篝火,从百姓手里买了牛羊和美酒,算是犒劳将士们连日的辛苦。
许宴知没喝酒,一人走到溪边。
覃仲坐着轮椅来寻她,“怎么了?”
她也没隐瞒,说:“家父得知我回不去,病了一场。”
“许太傅身子硬朗着呢,你也别太担心了。”
许宴知轻笑,望一眼营中的篝火热闹,“这一连许久我都心有不安,饶是我爹回了信也不减分毫,总觉着要出事。”
覃仲哼笑,“能出什么事?自是我们要凯旋的大事。”
许宴知也笑,忽响一道急声将她笑意打断。
“许大人,京中急报。”
许宴知面色一变,当即拆开信件。
信上仅五个字,“许太傅入狱。”
她瞳孔一缩,只觉浑身气血倒流,手一瞬发颤有些拿不稳信纸,她想转身回营却是一个踉跄,好在传令兵及时将她扶住。
覃仲见状急得差点从轮椅上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又一道急声传来,“许大人,京中的加急信件。”
许宴知稍稍稳下心神,接过信来。
这一封是谢辞寄来的。
信上说许昌茗病后不久,榜眼季延留血书一封自缢家中,血书上控告许昌茗以泄题之名故意引导他温习别的书目,致他终与状元失之交臂。
殿试舞弊乃株连死罪,靳玄礼极力挽回局面却也只能是先入狱候审。
此案由大理寺接手调查。
柯简之言及大理寺与许宴知亲近,此案该由刑部接手。
靳玄礼顶着压力强行将此案交由大理寺,柯简之退了一步,说案可以由大理寺来查,但人必须由刑部关押。
许宴知看完信便疾步回营帐,她浑身紧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京去!
“许大人!许宴知!”覃仲急得满头大汗。
她走了没几步又突然停下。
她此刻不能回去,宋盛有伤仍在前线,后方不能没人统领,且她若是回去了便是抗旨。
白纸黑字的旨意上写了她的职务,那她便是在军中是有职责在身的,甚至算得上是军中将领。
有军职之人一旦回京,抗旨都成了最轻的罪名,重的是临阵脱逃或意图谋反。
回去不仅救不了许昌茗,还会将局面拖得更糟。
况且谢辞他们定会想办法查清楚事实,她就算回去了也没什么用。
要回,也只能是彻底诛杀李郜后大捷而归。
许宴知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她将微微发颤的手背在身后,口吻压的平静,她对传令兵道:“没什么事,让兄弟们继续喝酒吧。”
覃仲终于追上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对军中没影响。”
“我是问你出什么事了?”
许宴知一瞬垂眸,慌乱再次席卷,夹杂着担心害怕一起涌上心头,她用力握着背后发抖的手,抬起眼来极淡的笑了笑,“没什么,家父病重,我有些担心罢了。”
覃仲有些狐疑,她干脆叫人来将他推回营中,“难得今夜热闹,你在这儿躲着做甚?回去和他们闹一闹伤也好得快些。”
“那你呢?”
“我本就不胜酒力,在这儿躲一躲就该回去睡了。”
覃仲无奈,只能被人推回去。
许宴知一人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静静望着溪水流淌。
胸口闷得难以喘息,双眼憋得通红,心中不安犹在扩大,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快将自己溺死在情绪中。
忽感鼻尖一凉,她才惊觉又下起雪来,肩头已经堆上薄薄一层雪霜。
营中的热闹持续了很久,她也坐了许久。
直到翌日覃仲在溪边发现许宴知,才意识到她竟孤坐了一夜。
覃仲朝她而去,见她一动不动坐着,眉眼低垂,长睫挂了雪霜,肩上有一层积雪。
她神色很淡,像颓然的山。
覃仲佛开她身上落雪,把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回去歇歇吧。”
“不必了。”
嗓音低哑沉闷,落入耳中是枯木萎然。
她抬起眼来,双眸红得吓人,“宋将军的战报快到了。”她轻呼一口气,站起身来将大氅还给覃仲,“回营吧,今日还有事要做。”
眼下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她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