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宴知不大想同老宅中的人打交道,饶是她住的是许昌茗从前的院子,她也总觉得不自在。
晨起时有人来请,说是到膳堂用早膳。
许宴知没多想,到了膳堂才知道是一宅子的人在一处用早膳。
孩子辈除了许宴知、许洛慈以外都坐在独开的一桌,他二人因有官职在身,算是家中能说得上话的,故能与长辈坐在一处。
长辈这一桌主位坐的是许北溟,其余位置远近按嫡庶来排,许昌茗故去,他的位置便是许宴知来坐,顺着下去就是许文忻、许洛慈……
三叔许瀚森排到了末尾。
家中女眷又独开一桌。
许宴知起的不算晚,到膳堂时众人却都已经落座,独独等她来许北溟才让众人动筷。
世家规矩多,饭桌上讲究轻声少言,不可贪食,不可挑剔,不可独食,不可拖沓。
好好一顿早膳,生生吃得压抑沉闷。
早膳用完,需等家主离开其余人才可自行散去。
许宴知没受过这么多规矩,从前她在府中时早膳都是嘻嘻哈哈过来的,许昌茗走后她虽安静许多,但也没被拘束过。
眼下膳堂不是膳堂,刑场似的叫人难熬。
许宴知被闷得没什么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碗里的粥。
“宴知第一次到郇州,用过早膳让霁儿带你好好转转郇州。”
许洛慈应声,“是,家主。”
许宴知懒懒道:“刺史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他了,我自己游逛就好。”
众人一静,纷纷望向许北溟。
许北溟面色不变,“你自己决定就好。”他说完就起了身,不轻不重拍了拍许宴知肩膀,什么也没说便出了膳堂。
许北溟一走,膳堂气氛明显有所松懈。
许文忻兴冲冲的看着许宴知,“许大人,我带你去游逛吧?郇州没有哪里好玩的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父亲,”许洛慈冷冷开口,“父亲的禁足还没解。”
许文忻闻言恹恹闭了嘴。
许宴知兴致不高,没应声。
许瀚森突然开了口,叫来了他的长子许睿,“竹懿,你过来。”
许睿应了一声,起身走过来。
许瀚森笑眯眯的看着许宴知,说:“许大人,洛慈事务繁忙陪不了,那便让竹懿来陪,他闲人一个没什么事要忙。”
许睿眼皮动了动,朝许宴知笑道:“许大人若需要,我便陪大人逛一逛。”
许宴知一抬眼,没什么表情,“不必了。”
她今日已经驳了许北溟的面子,也不在乎一个许瀚森了,她站起身来留下一句“诸位慢用”就出了膳堂。
真没意思。
她回了院子,姜祀在廊下气鼓鼓的,宁肆凝神一言不发。
“怎么了?”
阿桃叹了一声,解释道:“撞见人家欺负人,姜祀看不过去。”
许宴知捏捏姜祀的脸,“别人家的事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别把自己气坏了。”
“我待不了多久,没有必要同他们有交集。”
“少管闲事。”
姜祀点点头,“知道了。”
许宴知在府中待不住,领着阿桃上街闲逛,给李忠明他们买了些当地特色,又给黎家那俩小崽子和宫里的小公主买了东西。
逛了半日,买的东西不少。
晚膳没回去,就在酒楼中用晚膳。
她点了酒,特意待到天黑才打算要走,从酒楼出来经过一条巷子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鞭打的声音,她脚下一顿,下意识瞥了一眼。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被人按在地上,身上压了两个成年小厮,一个衣着打扮华贵半大的少年手中拿着鞭子轻蔑的睨着那个孩子。
姜祀随着她视线看过去,惊讶道:“就是他,他又在欺负人了。”
许宴知一挑眉,看向拿鞭子的人。
倒是有些印象,是三房的次子许廷。
许宴知本不想多管,也没什么立场管,正抬步要走时又听姜祀忿忿一句,“白天他就在欺负这个孩子,到了外面怎么还追着不放?”
“不都是一个姓吗?何必这么欺负人。”
一个姓?
许宴知再次停顿,往地上被压着的孩子看了一眼,是个生面孔。
昨日在门口迎她时,这个孩子不在。
不看还好,这多看了一眼就不好袖手旁观了。
许廷那边发现了许宴知,当即被吓了一跳,长鞭一把扔在地上,用脚扒拉到身后,支支吾吾喊她,“兄……许大人。”
许廷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许宴知,只好随着别人一样唤她许大人。
许宴知没应声,走过去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孩子,姜祀瞪一眼许廷,和阿桃一起把人扶起来。
许宴知这才看清了这个孩子的脸。
面容俊秀,瞳孔漆黑,眼底是坚毅、隐忍和不甘。
“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低低道:“许言舟。”
“多大了?”
“十二。”
许宴知侧头看向许廷,口吻有些凉,“你多大了?”
不知为何,眼前这人分明没摆姿态,瞧着也随和,但许廷就是莫名有些怕她,“十,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