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当真是老了,分明知道他们目的不纯,但听他们一番言语还算情真意切就真动了辞官的心思。”
“尤其是想到前些时日翰林院内部的乱子还需你一个都察院的外人来管我就越发觉得自己该辞官了。”
“你今日来其实我也猜得到你是为了什么,”文彦抬手落下一枚棋子,说:“请辞的折子我已经呈上去了,圣上怎么说?”
许宴知摇头,落下棋子,云淡风轻一句:“圣上没看到,折子被我拦下来了。”
陆戎珵双目微睁,眼底满是惊诧。
文彦似是被噎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把我的折子拦下来了?”
“你疯了?”
她指尖一滞,抬眼:“怎么?”
“还怎么——”文彦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堂堂都察院副都御史你做出拦截奏折的事来不止还问我怎么?!”
他一指陆戎珵,“你问问小陆,都察院有这个权利吗?”
陆戎珵一时语塞,看看许宴知又看看文彦,没开口。
许宴知垂眼落子,平平淡淡,“都察院没有,我有。”
“你可知私自拦截奏折是何罪?”文彦扬声质问,见她波澜不惊意在棋局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把掀了棋盘,“你真是疯了!”
许宴知好整以暇,“小陆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你!”
文彦气得站起身来回走,若不是了解许宴知秉性,此刻只怕是会觉得她活脱脱就是一个威逼佞臣。
陆戎珵也没料到事态发展会是如此走向,他有些急却见许宴知平静如水又慢慢定下来。
“急什么,下棋。”
文彦只觉脑袋都被气得生疼,他在亭中走来走去最后又只能坐下耐着性子继续下棋,“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文大人你想做什么?”
许宴知一声反问让他愣住,“什么我想做什么,上折子请辞啊。”
许宴知指尖捻着棋子,倏地笑一下,“那看来你是真病糊涂了。”
“几个无知小辈用一番虚情假意遮掩别有用心罢了,这你就当真了?”
她口吻发凉,继续道:“如今你这翰林院中有谁能接你的重任?”
“他们说你上了年纪,你就该如他们所愿告老还乡?这是什么道理?”
“你这些年的官是白当的吗?”
“如此轻易就拱手让人,那还当真是心善得很。”
许宴知说话不客气,丝毫不将文彦视为长辈,更像是同僚好友犯蠢时的训诫为其清醒。
陆戎珵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时刻留意着文彦神色,若文彦流露出半分不悦或恼怒他就该做些什么化解矛盾。
文彦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劝我告老还乡?”
“我要退也该是老到不能理事时自愿而退,他们几个小辈有何资格如此劝我请辞?”
“我掌管翰林院时他们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许宴知见状口吻又缓下来,“你该好好想想,被几个小辈牵着鼻子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文彦捋须道:“我的事说到这儿暂且不提,你的事怎么说?”
陆戎珵想了想,问:“大人真把奏折拦下来了吗?”
“拦了。”
文彦没忍住又瞪她一眼,“胡闹!”
她置若罔闻,眼里只有棋局,“该你了。”
陆戎珵:“……”
文彦同陆戎珵对视一眼,继续下棋,见许宴知实在云淡风轻便心有侥幸试探开口:“你是唬我的吧?”
许宴知顿一下,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放在桌上。
文彦:“……”老天爷!他这是要做什么?
“我有必要唬你吗?”
她又道:“小陆若是想参我便参吧,文大人也一样。”
“你说的倒是轻松。”
她挑眉,“选择权在你们,我不干涉。”
陆戎珵半晌憋出一句,“今日就当下官没来过。”
文彦欣慰点头,“好好好,好小陆,没看错你。”
许宴知瞥他一眼,“怎么?你也不参?”
文彦没好气,“我参你做什么?”
“不参?”
“不参。”
“那就下棋。”
“下棋,下棋,你掉棋篓里了?都干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来了还下棋呢。”
许宴知幽幽一句:“你当我是为了谁?”
文彦一讪,“……下棋,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