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抬手稳稳托住她的胳膊,柔声道:“想说多少说多少,若要清剿叛逆, 实在力有不逮, 朕可以借你人手。”
文昭退让至此, 令云葳大惊失色,心底的愧疚之感愈发鲜明,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
“陛下, 随臣去寝殿可以吗?臣的东西在那儿,臣不敢看,您陪臣看,行吗?”云葳的指尖紧掐虎口,翻涌的思绪挣扎良久,才怯生生地请求。
“什么东西?”文昭垂下满是狐疑的眸子,话音轻飘飘的。
“是师傅留给臣的手书, 在桃枝的金簪里,臣这些日子在您殿里, 没能打开。”
“走吧。”文昭先行在前,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这招以退为进,果然比旁的招数更适合云葳。
念音阁势力庞大,如今都能被西辽渗透利用,日后指不定还有何隐患,她绝不能再由着云葳继续瞒她。
云葳走路的身形都在飘,阁中执事涉通敌之嫌,约莫是立阁以来从未有过的高层叛变大事;林青宜给她留了什么话,她也拿不准。
若当真是要她反抗朝廷,反抗文家的,那她和阁中万千人马,该何去何从?阁中护百姓家国的信条,又算怎么一回事?
“走去哪儿?”文昭抬袖拦住失神的云葳,这人早已偏离了殿门口,一看就是心事重重。
云葳懵懂顿住脚步,惊觉走过了廊道,神色难掩尴尬,耷拉着脑袋灰溜溜随人入了寝殿,拖着灌铅般沉重的双腿,挪去床边妆台处,找出了那枚金簪。
她将簪子递给文昭,小声道:“臣猜是在簪管里,但臣掰不开。”
文昭伸手接过,上下观瞧一圈,往外间寻了个趁手的小扳子,稍一用力便将簪身拧断了,一封卷成柱状的细软帛书浮现眼前。
“自己拿着看。”文昭反手将那物件送去了云葳眼前。
云葳抬眼瞄着文昭,小手颤巍巍地抽走帛书,咬着唇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将薄薄的丝帛铺陈开来,也并未刻意回避文昭。
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的竖排小字:
小芷,见此信时,汝或欲弃阁主之身。动因当如下:一,汝得遇明君,愿随人入朝佐政,碍于朝臣身份不愿掌阁;二,汝心寒彻骨,于朝事侍君尽皆无意,远走江湖归隐。于汝心性,无有第三种可能。
我受命至今,牢记前辈训导,然不惟一朝一君之利左右,唯系社稷康宁,说来容易做来难。我生逢王朝之末,大厦将倾,回天无术,为臣者为君忧,人之常情。两朝更迭,阁中遍生分歧,局势迷乱,前路实艰。
林家含冤覆灭,我哀之念之,然无处诉之。覆巢之下无完卵,往事已矣,恩怨辗转,追索无益。文家独大,舒家禅位乃保全后人之大势所趋,斡旋达成此事者,是我。然阁中出走者众,旧臣难忍辛酸,不护文家社稷,无可厚非。思玖与我半生周旋,局面虽稳,然暗流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