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问赵良嗣道:“郭药师殴打纥石烈杯鲁,虽然失之于孟浪,可此人到底也算是因郭药师而复得,赎还燕京的费用,可否要求金使依约定而减免二亿两么?”
赵良嗣苦笑道:“陛下,愚臣以为,现在最要紧解决的,是如何平复娄室和杯鲁心头上的愤恨之气,这个杯鲁既然已经失而复得,这二亿两白银虽不能尽免,但我们尽可在和金人的文书言辞往还之间,徐徐计较。可娄室和杯鲁心头上的愤恨之气不平,郭药师则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啊。”
赵佶点头道:“郭药师弃辽来归,使朝廷不费一兵一卒而得两州之地,此功当永铭史册,怎可因为他的这么一点儿过失,便就要杀要剐的,那个娄室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赵良嗣道:“陛下此言甚是。郭药师其人虽说有些骄横跋扈,却是扞卫北土的一员难得的干将。臣怀疑娄室是借题发挥,小题大做,想趁此机会除去我大宋的一只臂膀。我朝廷若不能护得郭药师周全,那可等于是自毁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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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朕却听说这郭药师虽然治兵有法,但其属下将校只知有郭将军,而不知有朝廷,不知此话确有根据否?”
赵良嗣听皇帝如此一问,连忙答道:“此话微臣也曾有些耳闻,听说郭药师在辽国为将之时,所统怨军即只知有他郭将军,而不把辽邦朝廷放在眼里。他之能举两州之地归朝而八千常胜军无一人敢持异议,原因也正在于此。
只是这个郭药师自从效顺我大宋朝廷以来,治军之法虽仍然照旧,却颇能奖励士卒以忠义,于河北诸州府之布控亦井然有章法,想来是受陛下恩义感化,心生报效之诚所使然。臣以为若能假以时日,我君臣对其恩威并用,使之洗心革面,此人未必不能成为我中原干城之将。”
赵佶把手轻捋颔下髭须,悠然地说道:“即便不是为此,招惹那杯鲁的只是个寻常将校,我们也不能依着金人之意说杀就杀,那样一来,我大宋的颜面何存?我朝廷的威仪何在?”
赵良嗣躬身答道:“是,陛下之言,良嗣记下了,臣这就往都亭驿往会娄室,无论如何也要保得郭药师的性命周全。”
赵佶坐在那里把手轻挥,说了声:“去吧。”
赵良嗣不再答话,随即躬身退出。
……
张梦阳被娄室、李靖以及扈卫使团的一众金兵护持着,住进了都亭驿二层楼的一间大房里养伤。
娄室以下的但凡在金国有官身的馆驿人员,每天都到张梦阳所在的这间大房里请安、问候。
张梦阳处身在这金人的狼窝之中,哪里还敢对他们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迫不得已,也只好以杯鲁驸马爷的身份自居了。
这些金人对他所说的话,他听得懂的便与他们东拉西扯地聊上一阵,听不懂的便三言两语地含混过去,或者顾左右而言他,使得包括娄室在内的所有与杯鲁相熟的馆驿人员,都觉得杯鲁失踪了半年多的时间,性子与先前变得大不相同了。
好像他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生过了一场大病,或者脑袋受到了外力的重击,使得他对先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甚至有些人他都认不得了,只是嘴上说觉得面熟,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而已。
不过他们心中也并不觉得太过奇怪,因为早在半年之前,他们这些人就听说杯鲁和莎宁哥混迹在燕京城中的一所宅院里,而且杯鲁那时候就好像是中了什么魔怔,对以前的事儿几乎全然混沌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