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罗教大乱斗(一)(1 / 2)

所谓罗教,就是后世上海滩青帮的前身。确切的说,是从杭州罗教分帮所演化出来的。

后世青帮所谓的“前二十四字辈”,原本就是罗教的二十四个辈字,即“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元明兴礼,大通悟学”。

不过罗教和青帮虽有传承关系,但早期的罗教还只是一个松散的宗教组织。乾隆三十三年罗教遭到清廷严厉打压后,内部开始产生了秘密会社性质的帮会体系。

老官(也称老管),是由帮中公认资格最老、辈份最高、最具有权威的人担任。老官成为帮派权力的象征,由老官组织的帮内大头目集团便成为帮内的权力机构——香堂。

香堂制定了帮规、入帮仪式,建立了帮内的联络信号,遇事则以“红箸”、“溜子”为号,将大队人马迅速召集。如果有水手无端滋事,则送老官处惩治。轻则责罚,重则立即沉入河中,也就是所谓的“浸猪笼”。

王长生为什么要搭上罗教这条线?在他之前向赵新和鲁寿山的汇报里说的很清楚。那就是所谓的罗教漕帮中人,其实是大清国最大的私盐贩子集团。

话说漕丁的工作极为繁重和危险,每次漕运的持续时间都在半年以上,然而所得报酬极低;他们的收入仅能维持本人生活而已。为了弥补薪酬不足,槽丁们就利用工作之便,从事一些贩运私货的活动。他们利用漕船免检的条件,或在漕船中夹带自己的货物、或是替商人运送货物。

满清效法明制,对于漕丁的贩私活动,同样是釆取默认态度;但是对贩运私货的数额又做出了一定限制。这样既可以鼓励漕丁努力工作,又可以通过此种方法长期推行低工资制,减少了朝廷支出。于是漕丁的贩私活动愈演愈烈。

而漕运贩卖的私货,一般都是官府规定的货物种类,多属于生活日用品以及运河沿岸各地的土特产。但漕丁为了获取暴利也携带一些违禁品,比如食盐。运销食盐利润丰厚,可获利几倍乃至几十倍的利润。因此,漕丁们就算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在漕船中夹带私盐。清代漕丁从事贩卖私盐现象十分普遍,甚至与各地盐枭集团颇有来往,形成了大运河上庞大的私盐贩运网。

王长生捻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祭拜了罗祖像。然后才跟着刘老官到了上层船舱中落座。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刘老官也问了问王长生在海上跑船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舱外有人说道:“魏三哥回来了。”

只听另一个男子道:“师父可在?”这人说话嗓音沙哑,像是感冒伤风了一般。

刘老官道:“是魏三吗?”

话音刚落,舱门便被人推开了,一个一身短打的精瘦汉子走了进来。王长生抬眼一看,此人大约四十来岁,一身乌黑的棉布短袍,扎脚裤,脚蹬一双矮腰布靴。

那人一进屋便看到了王长生,连忙对刘老官拱手行礼道:“师父有客人啊。”

刘老官笑着一指王长生对那人道:“这不是外人。他叫王长生,是你故去的朱师伯的徒弟。”说完又对王长生道:“这是我的大徒弟魏三。”

王长生连忙起身和魏三见礼,叫了一声“师兄”。

魏三笑道:“这就是一家人了,长生你叫我三哥就行。平日里总听师父提起师伯,可惜总没机会拜见。如今能看到师伯的传人,咱哥俩可得好好聊聊。”

王长生道:“小弟头一次拜见刘师叔。如今师父不在了,师叔就如我师父,三哥就自家兄长一般。小弟今天做东,略表晚辈心意。”

刘老官道:“人老了,何况我已茹素念佛多年。你们师兄弟俩去吧。”

王长生正要再劝,却注意到那魏三像是有话要和刘老官说,于是便应了,说自己先到岸上等待。过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魏三从船舱出来了。王长生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一时也不好去问。

王长生原本要请魏三去城里吃饭,可魏三却说就近找一家就行。于是两人就在陆家浜桥附近找了一家酒楼。王长生要了个单间,又跟跑堂的伙计点了一些水陆河鲜,要了两壶上好的黄酒。因为魏三是师兄,便坐了首席。

一番酬劝,三巡酒过。魏三放下酒杯,不由轻叹了一声。

王长生一见,连忙问道:“三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小弟或许能帮上忙?”

魏三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王长生又道:“三哥,既然你我是一家人,那就无话不可谈。如果你那里有什么难处,何妨实说,一起商量。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做人不好只顾自己,不顾兄弟。”

“长生你这样子说,我再不讲实话,就不是自己人了。”魏三沉吟了一会低声道,“这事师父不同意,我也不知如何跟下面兄弟交待。长生你这些年都在外洋跑船,可知我教中新安、老安之分?”

王长生道:“以前师父在世的时候,曾经听他老人家说过一些。”

话说罗教原本的翁、钱、潘三系,在乾隆三十三年受到朝廷打压后,其各自势力已经形成了三大帮派,每派各自招收门徒。所谓“凡投充水手,必拜一人为师,排到辈分,彼此照应,各分党羽以自强。”

三派之下,又分成了众多小宗派。这些小宗派之间互相排斥,争夺饭碗,在整个运河水系形成了对峙局面。如翁、钱两系人马在传教时,关系和睦,后合称老安;潘系人马则称为新安。老安和新安一直存在较大的矛盾,常常相互排斥,甚至将对方视为职业竞争对手。而王长生的师父和师叔刘昭,就属于松江帮老安一派。

魏三点点头道:“我今天回来找师父,恰恰就是苏州帮的新安跟咱们松江老安有了争执。我想请师父发‘溜子’召集帮中人,与那苏州帮理论。可师父却不赞成此事。”

“哦?究竟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王长生帮魏三斟了酒,低声问道。

“说起来不值一提。原本屁大点儿事,最后竟搞出人命来!”魏三端起酒杯,跟王长生碰了便一饮而尽,这才讲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乾隆四十八年的时候,苏州帮在宿迁过亨济闸时因船头过重不能过闸。漕船上的旗丁便将水手私揽的花生、大枣等货物搬放到了松江帮的船上。过闸之后,苏州帮的水手便到松江帮船上索要货物。谁承想在索要过程中,双方不知怎么就起了口角冲突,继而持刀混战一气,双方各有伤亡。幸好松江帮就死了一个人,还是事情发生后的第四天才断气,这才没有引起官府重视。

到了今年,苏松粮道那里拨下新造运粮船八只。原本这船应归松江帮水手管驾,可苏州帮却派人强行夺了四只。苏松粮道那里只是派了个书办出面劝和,并未进行有效调节。这下新仇旧恨全聚在了一起。于是双方各自纠集人马,准备开片儿互殴。

当罗教内各帮派的权力体系形成后,派系之间的排他性就变得十分强烈。而清政府的吏治腐败并不能维持社会秩序以确保社会公正,反而成为社会失序、司法不公和械斗之风盛行的重要原因。所谓“凡谋故命案,匿名揭帖,聚众械斗,殴差拒捕,行贿营求。”

魏三说完事情经过,王长生气的一拍桌子:“这苏州帮也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