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福康安和那奇泰所说,赵新说的一口字正腔圆的京城官话,言语中还夹杂了不少满人才会用的俗语。可和珅带人翻遍了内务府的红黄册和一般旗人的册档,根本就找不出和赵新有关的信息。
蓝翎侍卫们将但凡和赵新岁数差不多的汉满蒙八旗都见了一遍,没一个长得像赵新,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宗人府也将以前所有被圈禁的宗室家庭也过了一遍,和黄册记录上分毫不差。
之后和珅又派手下人去了趟广州和澳门,详细打听欧罗巴诸国中有哪国会造大铁船。可无论是英吉利还是法兰西,亦或是荷兰、西班牙、澳葡的商人和水手,从来没人听说过。有些外国水手甚至诧异的回应,大铁船不是你们清国造的吗?
乾隆甚至让粘竿处的拜唐阿秘密坐船去了趟长崎,见到了长崎代官土屋正延,只得到了一点消息,那就是赵新最早是在乾隆四十八年出现在陆奥一带。
实际上幕府那边其实也在一直秘密调查赵新的来历。他们一直想搞明白,赵新为什么对德川幕府有这么大的敌意。他们查来查去,最后只查到了天明三年冬天赵新和刘胜曾开着一条白色的大船出现在了青森附近的海面,带走了三百多号饥民。
再往前,什么也查不到了。当然了,要是能查到那才叫见鬼了呢!
(某些书友说到了清朝可以冒充这冒充那,实话告诉你,啥你也冒充不了,一本循环册就把人锁的严严实实。林爽文之乱也好,苏四十三起义也好,封建社会对待反叛者最重要一件事就是要拿获家人。)
世界上不管是人还是事,都是人过留痕,雁过留声。一个高度集权的中央王朝要是真想查点儿什么,基本上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本人查不到,可以查他的同党,最后总会水落石出。
可赵新的底细却是死活查不出来!
到了这一步,不仅是和珅,连乾隆也慌了,准确的说是怕了。所谓知己知彼,可要是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知道,这还怎么应对?
他要真是末代赵王朱由棪的后代也就罢了,可问题是除了赵新自己提过几句,根本没人能证明。
赵新到底有几条大铁船?他在哪造的那两条大船?要是他再有几条类似的大船,朝廷只能被逼着搞“禁海令”,这特么谁也对付不了他啊!
好在赵新刚打完宁古塔,调头就收拾罗刹去了。他要是挥师南下,乾隆只能召集天下兵马北上,用人数死扛了。
面对刘墉的问题,赵新沉默了片刻,露出了那奇泰曾经见到过的标志性笑容,八颗白牙晃的刘墉有些刺眼,心说这位在这穷山恶水之地,竟然还留着一口好牙,可见平日里生活得有多奢靡。
“你猜?”
切~~~~~那奇泰心说我就知道得是这样!
刘墉依旧是一脸严肃。虽说之前跟那奇泰多次聊过跟赵新交锋的细节,可他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滑不留手,始终是一副痞赖模样。
他略一沉吟又道:“赵先生,我见你一表人才,不似欺诈之辈。不说你你敢纠集一众倭国流民对抗天朝,屡次险胜我朝廷大军,仅凭你能将罗刹打的溃不成军,开疆拓土,足可当真男子大丈夫也!朱子有云,光明磊落底便是好人,你究竟有什么不敢言呢?”
赵新装出一脸懵懂的样子,一摊双手道:“我隐瞒什么了?你们的皇帝都说我是末代赵王之后了,我争辩过吗?”
恁个小劈岔子儿,真他娘的出溜滑!刘墉差点用诸城方言骂出来。
事实上为了查询赵新的底细,他这几个月翻遍了明末清初那段时间的相关文集和历史文献,可能找到的也就是以下的记录:
永历四年正月,清兵连陷南雄、韶州,直迫清远峡,肇庆危在旦夕。九月,永历逃亡肇庆,退据梧州。九月二十六日,清兵围广州,陷惠州,南明惠州总兵黄应杰、道臣李士琏、惠州知府林宗京等见大势已去,执前明赵王朱由棪等诸王投降清军。
黄应杰等献城降清后,大肆诛杀前明诸郡王及其家属。由于诸王妃姿色较好,其中兴化王妃庞氏被营将王世槐占有,她将四岁女儿绞死并为丈夫立牌位,然后以衣带自缢而死;忠信王妃郑氏被道臣李士琏占有,始终不从,后亦伺机自缢身亡,尸体被弃入江中;滋阳王妃被总兵黄应杰占有誓死不从,黄应杰怕她逃跑,遂裸其上衣,囚禁密室,最后王妃乘黄应杰不备,脱去下衣结成绳索引颈自尽。
可问题来了,在流落惠州的这四位王妃中,唯有赵王妃不知所踪,史亦无载。在明人笔记中,隐约写了赵王当时还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儿子,后来也是下落不明。
虽说赵新这话等同于默认了他是末代赵王之后,可问题是刘墉还是有很多疑问。
他干嘛要改姓赵?这么大地盘都打下来了,恢复朱姓不好么?
他这一口字正腔圆的旗人官话是跟谁学的?为什么他知道满人起家的秘史?难道他真有个师父是流落的宗室后人?否则这根本无从解释。
此时赵新淡淡一笑,对刘墉道:“刘大人,别费那劲了,闲话晚点说也可以的。咱们说点正事吧,乾隆想让你跟我谈什么?”
“息兵,归顺朝廷!蒙吾皇不弃,看重你治理双城子民生的本事,归顺后可任命赵先生为副总兵,就算是抬旗也不是不可能!”
“噗!”赵新正喝着茶,一口水就喷了出去,正喷了那奇泰一个满脸花。而他旁边的曹鹏更是被惊的屁股不稳,一个倒栽葱连人带椅子就栽在了地上。
“哎哟~~那爷,对不住,对不住!快拿手巾擦擦吧。”
面对赵新,那奇泰是急也急不得,恼也恼不得。他只能摆出一脸幽怨,一边擦着脸,心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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