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通和的突然失踪在买卖城引发了不小的震荡,为了安抚各家商号的情绪,吴翼和戴鹏两人在第二天便召集各家商号掌柜,说明了此次事情经过,晓以利害。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就是田通和勾结罗刹,得罪了北海军,自己作死,大家可不能学他。
众商人听了都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证,紧跟吴大人的步伐,让我们追狗就绝不撵鸡。另外为了买卖城的前途,大家都保证绝不会向库伦那边打小报告,一切以吴大人的解释为标准答案。
虽然表面上做了附和,可“美公玉记”的掌柜田通宙的内心却是无比煎熬。田通和是他亲弟弟啊!真要是被对面给杀了,田通宙都不知道如何跟家里交代。
不成!一定得想个办法跟对面联系上,哪怕是花重金赎人也认了。然而身为掌柜,若因私事调动柜上的钱是大忌,所以田通宙只能一边派出伙计南下张家口,向总柜禀报,同时又打起了那条已经被堵死的密道的主意。
且不提田通宙这边如何运作,北海镇那边,赵新和沈璇的婚期到了。
1788年12月2号,也就是乾隆五十三年腊月二十一,黄历上说这一天诸事皆宜。
为了今天的这场婚礼,北海镇各路人马一齐出动,除了不能停火的发电厂、钢铁厂和焦炭厂,其他工坊全部放假一天。
为了搞明白礼节上的问题,除了请汪中作为婚礼顾问外,还特意从宁古塔的流放犯里找了几个犯事的清宫老太监帮忙。
话说在宁古塔被流放的太监中除了极个别涉及宫闱秘事外,其他大部分都是因为违反了清廷的《宫殿监处分则例》才遭到流放。有不堪打骂虐待,受不了牛马之苦,逃跑多次被抓回来的;有贪酒误事的;甚至还有因为吃不饱,偷偷在圆明园里钓鱼虾的。
根据询问得来的情况,紫禁城内目前的太监机构共有127处,太监总人数不到三千人,远没有前明时代上万人的庞大规模。
与明代许多大太监上可操控君王,下可随意欺压诛戮大臣的情形迥然不同的是,清代太监多属于名副其实的奴才。皇帝对太监的严格管理,切断了其在政治方面交往联系的渠道,从而使他们无法展开手脚耍弄政治手腕。
自从北海军打下宁古塔后,这些人看到不管是民政还是北海军的大官都对他们平等相待时,一个个都是嚎啕大哭,感激涕零。要不是因为当初活不下去,谁愿意干这营生。
北海镇上层对这些人的处置是平等对待,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给他们;比如去北海商社当伙计。但是因为身体上的残疾,这些人内心极度自卑,能像春来那样进入民政体系成为办事员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因为清承明制,所以当民政的人找到一些老太监,询问宫廷婚礼的细节并请他们帮忙时,几个老太监无不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兴高采烈的过来帮忙。
在他们看来,原本已经回乡无望、只能成为塞外孤魂野鬼的他们,只有紧跟北海镇打回关内,自己寄放在京城刀子匠那里的“宝贝”才能取回,以后随棺而葬,投胎后才能重新做回男人
当天一大清早,赵新和沈璇要各自行醮戒礼。
早上5点时候,赵新就被阿四的儿子贵生给叫醒了。因为要做醮戒,所以就不能吃早饭。洗漱过后,被叫来帮忙的春来便开始帮赵新穿皮弁服。这玩意怎么穿是有一定之规的,要是没有春来帮忙,事先没做过排练的赵新一准儿得丢人现眼。
首先是要穿素纱制作的中单,其形制是交领大袖,分成上下两件,腰部以下用十二块纱拼幅而成,领、袖和衣襟都是用红纱缘边,领子上织有十一个黻纹(“亚”形纹)。
穿好了中单就不能乱动了,得让人帮着穿外面的那套皮弁服。这衣服其实是延续了唐制,上衣采用了深红色的交领右衽大袖衣,不管是领口、袖口还是下摆都是深红色缘边儿;下裳则是由前后两部分组成的深红色“大裙子”似的式样。前后身自上而下打有数条襞积(衣服上的竖纹褶皱),用赤色的窄腰将前后两部分连接到一起;两侧上端还有用于穿系的丝绦带子。
等穿好后,腰上还要系一个皮革带,然后外面再罩一个大带。大带是红里白面,分束腰和垂带两部分,束腰部分用纽扣系住,缀着假结与假耳。腰、结、耳用红色缘边,垂带用绿色缘边。大带结上系有素色丝带。
接着就要在裳的后面和左右两侧挂绶带。明代的绶带采用宋制,皇帝要用六色丝绦编制,余者用四色。穿法是腰后挂大绶,左右两侧各挂三条小绶。
大绶要分三组编结并悬挂龙纹玉环三枚。小绶则是要在绶带的外面挂玉佩。这个玉佩可不是一两块白玉那么简单,而是丁零当啷一大串,各有各的叫法,比如什么金钩、瑀、珩、琚、玉花、玉滴、璜、冲牙及玉珠等等。
最后腰上还要挂一个红色的蔽膝,用于遮盖大腿到膝部的位置,与上衣的下摆齐平。为了保证蔽膝垂直不乱跑,上面还得缀一对儿玉钩压着。
等好不容易穿戴停当,再一看表已经早上7点多了。好么!溜溜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赵新站了这么久腰都酸了,他刚想说坐椅子上歇会,门口的卫兵来报,说汪中来了。
“请汪先生进来。”
等汪中一进屋,好家伙!这位居然穿着全套明代文官的皮弁服,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就跟台上唱戏的出场似的,让赵新是目瞪口呆。
“汪先生,您这身是从哪弄来的?之前怎么没听您说过啊?”
已经留了半年多头发,头顶上结着一顶发髻的汪中一看赵新的打扮,鼻子顿时一酸,一行热泪已经洒在了胸前。
一百五十年了,故国衣裳终得一见!
他一撩袍子,噗通冲赵新跪了下来,俯身道:“臣汪容甫参见赵王。”
赵新顿时哭笑不得,这位还玩真的了。经历了这么一次,赵新已经打定主意,以后除非节日庆典,打死也不穿这身衣服了,忒累!
他俯身将汪中扶起,笑道:“汪先生,您这玩的是哪出啊?今天是我结婚,咱们北海镇可没皇帝。”
汪中接过贵生递来的毛巾擦了擦眼泪,解释道:“我懂。不过礼不可废,某今日身为醮戒礼赞受,焉能穿满清衣衫?”
赵新打量着汪中胸前的补子样式,问道:“您这是几品的补子啊?”
“从四品云雁补子。”汪中觉得自己身为北海镇小学校的副校长,怎么也能跟国子监副祭酒水平相当了。
“啧啧。”赵新心说今儿个我大喜的日子,您怎么高兴怎么来,就算是弄个正一品的仙鹤补子也是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