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载有五百名阿伊努族士兵和三百多北海军的十多条内河帆船启动马达,朝着图们江入海口驶入。
作为本次地面行动的总指挥,邓飞带着自己的警卫班登上了船队中的第三条船。
此时他站在船舷边上,抬眼望去,只见右侧的满清疆土因为长期封禁,旷野上郁郁葱葱,渺无人烟,马达的轰鸣不时惊起一群群飞鸟。
而在左侧的李朝境内,烽火台上的狼烟渐渐熄灭,几条破旧的渔船停靠在江岸上,不远处就是一片片耕地,再远处则是树林,田野上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又过了十几分钟,当船队离庆兴府还有一里多地,河岸上的树林间便隐约可见一群破衣烂衫的老百姓,其中还有人推着车、牵着牛、赶着鸡鸭。
邓飞正要举起望远镜观察那些平民,突然就听到前面不远处响起鼓乐之声。他调转镜头观望,只见在李朝边境那边的江岸上,大约有数十人正聚集在码头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除了几名吹鼓手是一身彩衣外,其他人大部分都是一身白衣。
在这些人的身后,渐渐露出一道低矮破旧的城墙,他觉得那里应该就是庆兴府了。
等船队离那些人越来越近时,邓飞就见岸上的人里大部分都是白衣黑帽,在这些人的中间,簇拥着一个身穿明代官帽,身穿蓝衣的官员。在那官员的侧后,还站着一个戴着斗笠模样,腰间佩刀的官员。
他正想细细观察那名官员,就见两名壮汉走到人群跟前,展开一道横幅,用竹竿举起。只见横幅上白布黑字,“犒劳王师”四个大字极为醒目。
邓飞霎时间目瞪口呆。心说李朝这帮家伙在搞什么鬼?一群白衣,搞的跟要出殡似的。他扭头对随行参谋道:“发信号,让海狗过去看看!其他人注意警戒!”
接到命令后,船队中两条机帆船的船头向左一转,很快就越过了图们江的中心线,朝着庆兴府的码头就靠拢过来。
庆兴府的府尹带着城中十几名乡绅士子,看到几条北海军的大船劈波斩浪的朝码头驶来,一个个内心别提多紧张了。
虽说北海镇出产的好玩意在北方六镇也有卖的,可都是价格昂贵,平民百姓想都别想。在场的几个富裕士绅家中倒是有什么马灯啦、火柴啦、塑料盆之类的,可真和北海军直面接触还是头一回。
看到北海军的大船抵近码头,府尹大人和一众士绅振振衣袖,摆足了士大夫的派头,心说非得让北海妖人见识一下什么叫“中华风采”、故国衣冠。
海狗身穿一身北海军的迷彩军服,头戴一顶墨绿色的钢盔,胸前的标识牌上显示着他来自阿伊努营,不过肩膀上的军衔是两杠一星,妥妥的少校营长。
虽然在战役开始前,阿伊努营和仙台营的士兵都换发了北海军制式步枪,可海狗还是喜欢用84左轮。为此他特意给自己装备了两把,再加上腰间那一排排装满子弹和底火的牛皮小包,好不威风!
当木船抵近码头七八米外停下,海狗随即走上船头,看到了码头上的一众白衣黑帽和一身官袍的府尹大人。这厮操着一口跟邓飞学来的南京话问道:“尔等日哪果,干么四啊?”
庆兴府的府尹大人眨巴眨巴眼,心说这是哪的口音啊?听着像是汉话,可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此时人群中一个中年士绅跻身上前,凑到府尹耳边道:“大人,这位说的是江宁话。小人早年随燕行使团去京城时,曾和一位来自江宁的官员处过一段时日。他刚才问的是咱们是谁,有何贵干。”
哦!江南来的,物华天宝之地,大明太祖陵寝所在。府尹大人急忙上前躬身行礼道:“下官是庆兴府府尹,特率本地士绅出城相迎,恭迎赵王天大军克复旧土,特备漉酒肥羊聊表寸心。敢问阁下是?”
海狗一摆手道:“罗里吧嗦的,不过看在你蛮会来丝的,就不计较了。”他南京话其实就会那么几句,多了就不会说了。于是故意咳嗽了两下,换成北海镇的普通话大声道:“本人是北海军阿伊努营营长、大阿伊努王国近卫团团长,海天啸。”
海狗这半年多跟邓飞学说南京话学的贼溜,慢慢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听起来不那么雅观,于是便请邓飞帮他取个汉名。邓飞说既然你名字是“狗”,而中国神话里最厉害的狗莫过于二郎神的啸天犬,干脆你就叫“海天啸”好了。
“原来是海大人,”府尹大人心说大阿伊努王国是什么鬼?一会营长一会团长的,这赵王治下的官制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他打住胡思乱想的念头,起身满脸堆笑道:“在下携全城军民,恭祝赵王大军旗开得胜,大破鞑虏,早日光复神京!”
海狗道:“这个不消说,赵王他老人家指哪我就打哪。你这个这个......哦!美酒肥羊赶紧都送过来,我们没时间上岸,拿完东西还要去打珲春呢。”
听到海狗说是去打珲春,府尹大人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谁知正派人把米酒猪羊放上小船,就见那位海天啸大人对着个黑匣子布拉布拉的说了几句,谁知紧接着从那黑匣子里传出了一个男人清晰的声音,吓得府尹大人和两旁探头观望的士绅面色大变。
果然是北海妖人,实在妖的很!
众人虽然暗自腹诽,可面上丝毫不敢露出一丝轻慢。此时就见那位“海大人”高声道:“我们长官这个这个......对你们诸位的这个这个......支持表示感谢,这个,告辞!”
听着这位北海军武将一嘴文辞不通的汉话,岸上的庆兴府士绅们哭笑不得。虽然北海镇妖,可士子们对满清鞑虏更不喜欢,于是一起拱手行礼,对着缓缓远离的“海大人”齐声道:“恭祝大军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北海军凌晨在小白山一线发起攻击,到了中午,人在吉林乌拉的庆桂就接获了急报。随着两座位于小白山内的堡垒被北海军同时攻破的消息传来,庆桂这才明白大事不妙。
考虑到赵新的历次作战无不是攻势凌厉,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他立即调动吉林城外的八千驻军进驻拉发河和那木鲁噶河防线,传令小白山大营的清军守将一定要利用好地形优势,务必通过节节抵抗的方式,迟滞北海军的进攻。
作为钦命经略吉林和黑龙江的大学士,庆桂又派出三千兵进驻打牲乌拉,同时传令伯都讷、拉林和阿勒楚喀的满蒙八旗南下驰援,集结于打牲乌拉以东的折松厄河防线。他知道若是打牲乌拉丢了,吉林城也就保不住了。
谷岜话说庆桂来到吉林的这几年里,除了利用长白山中遗留的古城构筑多道堡垒,还在吉林城的东线构筑了多层防御体系。深挖战壕,构筑带有隐蔽的炮台,主要就是考虑到北海军的大炮太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