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牵等人正在疑惑不解,就听一个蓝大褂道:“都下水!拿胰子把身上给好好擦擦,洗干净就能领新衣服!”
一听还发新衣服,手疾眼快的蔡牵一把抓起块湿润的硫黄皂,嘁哩喀喳的就往儿子的脑袋上抹。等把儿子抹完了,蔡牵给自己头上也抹了抹。可谁知正要带着儿子进池子洗干净,就听蓝大褂又发话了。
“一群半头青!身上手上脚上屁股上,全要抹到!”
蓝大褂们一边呼喝着,一边用手里的毛刷子在这些人的身上用力的刷了几下。等在水里洗去污垢,蔡牵带着儿子从池子另一端上去,按照蓝大褂的指点继续向前走。
基本上每洗完两波人,就会有人提起池子一端的木板闸门,水便顺着挖好的沟渠流进大海,等池子里的脏水差不多放空后,另一端的木板闸门则会被打开,从吉利翁运河那边的引来的水则哗哗流入,将池子填满。
另一头,蔡牵在领新衣服前,一名蓝大褂将两粒白色的药丸递给了他,不容置疑的道:“吃了!”
“这是啥?”
“防瘴疠的!”
蔡牵一听是这,急忙将一粒塞进了儿子的嘴里,自己也吞下一粒。他儿子小栓咧着嘴道:“阿爸,苦!”说完就要往外吐。
“不许吐!吐了的没饭吃,没银子拿!”
好吧,这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防瘴疠的药,而是打蛔虫的阿苯达唑。洪大夫在北海镇多年,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太丰富了。因为要是跟这些华工说肚子里有虫子,他们肯定会认为你在诅咒他。
当蔡牵父子穿着一身灰色的新上衣和新裤子,脚上穿着黑色的劳保鞋,见到了穿着同样款式的老婆时,差点都没认出来。当然了,首先是因为光头;其次么,经过了一番洗刷后,原本黑乎乎的女人白了不少。
这次从福建坐船来的女眷也就十几个,孩子更是少。事实上要不是蔡牵父母双亡,岳父岳母也没了,他才不会带着老婆来呢。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拖家带口的好处。
在当做食堂的露天大棚里各自喝了一大碗米粥后,意犹未尽的蔡牵一家按照蓝大褂的指引,在港口上的一间屋子里终于拿到了三块银元,除此之外还有三张写着个人信息和编号的硬纸片。看到蔡牵的老婆和孩子真拿到了钱,同来的其他霞浦渔民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有几个家伙跺脚懊悔,直说真应该把老婆孩子都带来。
这些人的举动让蔡牵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心中充满了自豪。他摩挲着儿子小栓的秃瓢,望着着高大的巴城城墙,不由对未来的新生活开始了憧憬。
来自本地治理的法国特使德吉涅站在住所的阳台上,举着个单筒望远镜观察了好半天,他实在搞不懂,这些赛里斯人把移民工作搞的这么复杂有什么意义。
德吉涅的全名是“ChrétienLouisJosephdeGuignes”,今年32岁。他之所以会被本地治理的总督任命为特使前来巴城,其实是和他在广州十三行的经历有关。德吉涅是法国行的翻译,而且他还认识刘铮。
虽然只有不到一年的短暂时间,可两人还是挺聊的来的。要知道当初刘铮跟英国人不对付,经常斗嘴;而法国人嘛,你懂得,他们很乐意看英国人吃瘪。
法属东印度公司的总督勒克莱尔之所以会派遣德吉涅来巴城向北海镇求援,主要是他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话说法属东印度公司是欧洲各国东印度公司里日子过的最差的一个,究其原因,除了时不时的被英国人收拾一顿,另外就是国内对广州的贸易政策经常变来变去。
1772年的时候,路易十六的财政总监指定一个直接为国王效力的王家管理会替代东印度公司管委会,成员么,还是广州商馆的那些驻员。可问题是由于不再为公司办事,只拿份固定薪水,导致法国行驻员的个人利益大减,一个个心怀不满。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用脚投票,妈蛋!老子不干了!
眼下广州的法国馆职员拢共就俩人,德吉涅是翻译,另一位是书记官卫雅。
另外18世纪的中法贸易现实情况决定了法国需要用大量的现银来填补贸易逆差,要知道法国的商品在广州并不畅销。1784年英国议会通过“交易法案”前,法国人还能通过向英国走私茶叶赚一笔,可当英国人把茶叶进口税从120%降到12.5%,法国人在茶叶上也挣不到钱了,而且法国人还没有喝茶的习惯。
所以你明白伯多禄为什么从本地治理拿不到多少援助,去支援阮福映的复国大业了吧?
当法国大革命爆发,国民议会成立,国王被软禁的消息经过两年的时间传到本地治理,勒克莱尔总督和他那位夫人一下就慌了,两口子可都是贵族啊。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勒克莱尔明年就得下台滚蛋。可在本时空里,嘿嘿,听说赛里斯人挺厉害的,而且跟咱关系还不错。
拉彼鲁兹伯爵去过北海镇的事就不用说了,那可是第一个拜访过赛里斯人地盘的欧洲人,他的记述给本地治理的法国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其次要归功于伯多禄写给本地治理方面的信,他将雷神号帮着阮福映攻打平顺府的前后经过,以及北海镇和阮福映签署协议的情况仔仔细细的汇报了一番,让勒克莱尔大为震惊。
之后当荷兰人被打的灰头鼠脸,无奈放弃巴达维亚的消息再度传到本地治理,总督阁下脑瓜一转有主意了,他派人带着任命书赶赴广州,命德吉涅为特使,前往巴达维亚和赛里斯人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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