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所有监视者感到困惑和惊讶的是,当王室那高傲和冷漠的外衣被去除后,国王一家居然非常和蔼可亲、简单、甚至善良。
可事实上,路易十六一家们对看守者们的友好,都是转移监视者注意力和秘密交换消息的手段。在同情者的帮助下,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大嗓门来到大修道院附近,在夜晚的寂静中大声喊出当天发生的重要消息;路易十六也由此得知城内来了一个中国使团,但却不是他的笔友乾隆皇帝派来的,而是什么“共和中国”。
而对于经历了三年动荡岁月的路易夏尔来说,他那天真无邪的外表下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孩子。他知道自己身陷囹圄,一举一动都收到监视。由于害怕看守会折磨他的父母,他从不提起凡尔赛宫或是杜伊勒里宫内的生活,也从不说大革命以来那些不开心的事,努力在那些最卑鄙的看守者面前留下好印象。
就比如九月屠杀的时候,戴着红帽子的无套裤汉们将玛丽.特蕾丝.路易丝的脑袋插在了长矛上,在圣殿塔的窗外高举示威的那一幕,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心里,可他从不提起,即便身边有人说那些事也装作浑然不知。不过由此也导致他夜里经常失眠,睁开眼睛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回忆自己在白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当赵新他们悄无声息的攀上城墙,将巡逻的国名警卫队士兵全部干掉时,城堡里的其他人都是一无所知,可还没睡着的路易夏尔却听到了“哒哒”的声音。他竖起耳朵,竭力分辨外面的细微声响,要知道他内心最大的恐惧就是那些国民公会的人突然来到监狱,伤害他的父母。
突然,外面传来“嗵”的一声爆响,巨大的轰鸣声让路易夏尔跟只小猫一样,哧溜就缩进了被子里。随后,就听楼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涌进了圣殿塔。
“嗯?”小家伙觉得有些奇怪,国民公会的人要是进来,应该是从楼下上来,怎么他们跑到三楼去了?
此时路易十六已经被惊醒,只不过因为屋内的黑暗,有些茫然无措。他转头对着儿子所在的位置轻声道:“孩子,你在哪?你没事吧?”
路易夏尔从小床上跳进了父亲的怀里,轻声道:“爸爸,我没事。有人来了,好多人!”
“别怕,别......”
“咣当”一声,锁着的屋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那个名叫古莱特的仆人一手拿着哗哗作响的钥匙串,一手拿着把剑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举着烛台的仆人哈奈特。
这个古莱特不是从杜伊勒里宫来的,而是之前城堡的主人阿图瓦伯爵家的佣人。这位阿图瓦伯爵是路易十六的兄弟,也是历史上法国波旁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查理十世。
之前巴黎公社发布了一项法令,要求阿图瓦伯爵的所有前仆人都必须离开圣殿塔,然而这些仆人已经把这里当家了,便想方设法的留下,甚至被雇用为警卫或是服务人员。古莱特就是其中一位,由于这厮紧拍马屁,又学着无套裤汉带上了红帽,所以便被任命为“钥匙保管人”。
借着烛台的光亮,古莱特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路易十六父子。在他看来,那些杀进来的人一定是保皇党,是来救国王的。问题是大修道院里有两百多国民警卫队,还有大炮,什么人来了也插翅难逃。于是他快步走到床边,举起剑指着路易十六颤声道:“如果他们来了,我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圣殿塔外就响起了火枪射击的声音。然而就在每次射击之间的空隙里,却有无数“嗖嗖”的呼啸声在回荡,紧接着,中枪受伤者的惨叫声就响了起来。
哈奈特将烛台放下,快步走到百叶窗边,试图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可由于百叶窗都被钉上了根本打不开,一脸惨白之色的他只能回身摇了摇头。
古莱特见状大叫道:“快!把门锁上,不能让人进来,否则我会杀了他!”
与此同时在塔楼里,端着杆霰弹枪的额鲁正带人走向二楼,之前他们将三楼的各个房间搜查了一遍,发现全都是女人。
赵新用英语大声喊了半天,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内,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三人。看守他们的两个家伙见势不妙,正要举剑刺向王后,当即就被两个士兵举枪崩飞了半个脑袋,鲜血混杂着粉白色的物体溅了王后一脸。
因为楼梯过于狭窄和黑暗,枪口下挂着的手电光芒也照不出多远,所以最前面的额鲁也不敢走的太快。果不其然,当他们快要抵达二楼的时候,刚一露头,至少四五杆长短火枪立时齐发,打的墙壁上碎石乱溅,随后就有人举着长剑和带了刺刀的火枪冲了过来。
很可惜,来的并不是什么保皇党,而是北海军。
嗵!嗵!嗵......
十秒钟之内,额鲁和他身后的一名士兵便将手中霰弹枪里的半数子弹打了出去,二楼的入口处顿死伤遍地,血腥之气瞬间就弥漫开来。
“不要进来!我会杀了他!”古莱特吓坏了,大喊大叫了起来。殊不知他这么做,正好给额鲁他们指明了位置。额鲁走到门外,隔着上面的栅栏探头向内快速一扫,大致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咣咣!”的撞门声瞬间响起,古莱特大惊,他挺剑就要向路易十六刺过去,谁知哈奈特猛的扑了上来,将他撞进角落,两人迅速在地上扭打起来。
额鲁用肩膀连撞了数下,奈何厚重的橡木门根本撞不开,无奈之下,他正要将枪口对准门环的位置,就听门内哗啦一声,屋门居然开了!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孩子出现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