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最严重的是沙迪克,他不停的吐血,连话都说不出来。期间稍微清醒的时候,他茫然的四下寻找着什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折断的热瓦普琴上。他望着老友阿皮孜,用尽全身的力气颤声道:“拿,拿着琴.去,去找云班长.”
云岩是在下半夜被值班军官给叫起来的。当他一脸茫然的穿好衣服,跟着对方来到军营大门内的值班室时,破衣烂衫的阿皮孜和儿子莫尔塔尔看到他当即伏地大哭。
云岩被吓了一跳,正要将两人搀扶起来,无意中看到了一旁桌上的热瓦普。他脑袋里嗡的一下,立刻意识到沙迪克出事了。他顾不得多想,俯身抓住阿皮孜的肩膀,用蒙语问道:“沙迪克怎么了?”
阿皮孜以前跑过去科布多的驼队,懂一些蒙语,否则沙迪克也不会让他来。等他结结巴巴讲到一半的时候,云岩听得肺都要气炸了。当得知沙迪克重伤难行,他立刻让阿皮孜父子等一会,随即推门而出,拔腿就往医疗站跑。
等把值班的军医叫起来,简单了说明了情况,军医说你得赶紧找连长报告去,否则咱俩营门都出不去。连长王荣得知情况,脑门青筋直跳,沙迪克他也认识,多好的人啊,怎么才走了几天就出事了!
因为外面漆黑一片,为了安全起见,王荣直接调了一个排,带上军医骑上马,就往阿勒同勒克村赶,等他们小心翼翼的渡过结冰的哈密河抵达目的地之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三十多名北海军骑兵的动静还是不小的,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不过看到这些杀气腾腾的北海军骑兵,不少人的心里却感到了阵阵暖意。
云岩他们刚来到阿皮孜家的院门外,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呜咽的哭声。众人心里顿时一沉,心知不妙。
阿皮孜在儿子的搀扶下急忙走进院里,就见自己的老婆莎尔罕和几个女人此刻都是满脸泪水,当他看到云岩他们来了,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云岩急忙推开屋门,就见如豆的油灯下,沙迪克直挺挺的躺在土炕上,双目圆睁,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在他身上盖着的,正是之前铁木尔送给他的那条墨绿色军毯。
“沙迪克!”
趁着村民去请村内长者来给沙迪克收敛的工夫,随行的军医在得到阿皮孜的允许后,大致的检查了一下遗体,又在阿皮孜的翻译下,用蒙语问了莎尔罕几个问题,随后才对云岩和一起来的排长道:“估计是肋骨断了戳伤了肺,引发内出血,要是早来几个小时,还能抢救。唉!怎么会这样.”
被阿皮孜父子搀扶着的莎尔罕睁着愤怒的且泪水干涸的双眼,悲切的道:“真主啊!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云岩和铁木尔等人此刻一个个都是双目通红,呼吸也愈发的急促。突然,铁木尔再也忍不住了,他走到正在哭泣的阿皮孜跟前,沉声道:“那个伯克家在哪?你带我去!”
“铁木尔,冷静!”
铁木尔一把甩开排长的手,咆哮道:“排长!人都被打死了!还怎么冷静?!沙迪克他死不瞑目啊!我一定要把那个混蛋的心挖出来!”
“放屁!你是北海军!我们有纪律!”
铁木尔此刻热血上头,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第一次遇见沙迪克的场景,他一把摘下帽子摔在地上,大吼道:“我不干了!我现在就去宰了那个伯克和他的狗腿子!”
排长大怒,正要抬手给铁木尔一个大嘴巴,就听院门口有人沉声道:“谁要不干了?铁木尔,够胆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众人转头一看,居然是连长王荣走了进来,他瞪着铁木尔,一脸怒意。
铁木尔语带悲愤的道:“连长,他们把沙迪克活活打死了!我要去给他报仇!”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沙迪克不光是你们二班的朋友,也是咱们连所有兄弟的朋友!这个仇是我们所有北海军的!”
“我”铁木尔说不下去了。
王荣瞪了他一眼,摘下帽子走到屋里,冲着沙迪克鞠了三个躬,等他出来戴好帽子,一边向外走,一边对云岩等人道:“你们跟我出来。”
当云岩等人出来顺着王荣手指的方向一看,好么,全连人马都到了,除了他们这个排,其他两个排都在村口待命呢!
王荣沉声道:“看见了吧?这事已经不是咱们一个班或者一个连的事了。你们走后,我找了团长,他又找了副旅长。”
一直没说话的云岩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激动的对王荣道:“连长,你是说?”
“等命令吧。抓一个伯克,这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别说哈密了,整个新疆东路都要乱。”
众人闻言,这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严重。一旁的铁木尔没听明白连长的意思,正要再问,就听百十步外的一间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随后一个中年维族人撒腿从里面跑了出来,用维语大呼小叫了起来。
王荣等人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惊恐,他们随即小跑着来到那处院子门口,顺着敞开的院门向内扫视了一圈,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在院子里那座一人多高的草棚内,一男一女正悬挂在房梁上,看上去已经断气多时了。
死者不是别人,正是织毯匠两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