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西城被十九团和二十三团打下来的时候,盛京城被围已经快一个月了。
别看时间这么久,可城内一点没因粮食而发愁,就是煤炭柴火略有不足。
得亏现在是夏天,用不着烧火取暖,柴火的消耗相对不大。作为满清的陪都,盛京是清廷在关外的根本。
这里不光有如同
“土皇帝”一般的盛京将军,还设有户、礼、工、刑、兵五部和内务府,统管整个东北,无论从粮、钱、还是兵员,都很充足。
这些年清军在吉林云集大军对付北海镇,几乎有一小半的钱粮和兵员都是从盛京地区补充的。
在北海镇将兴凯湖和双城子地区建设成农耕区前,盛京地区还是关外最大和最重要的产粮地区。
京师及关内直隶、山东等省发生自然灾害时,经常会从盛京地区海运粮食予以接济;并且察哈尔蒙古、黑龙江、吉林等地歉收,也要靠其周济。
满清在盛京的粮储体系分为旗仓和民仓,旗仓专属八旗驻军和旗人,民仓就是常平仓。
比如奉天府属的承德县民仓就存米四万石,旗仓更是高达十六万石。两处的粮仓的存粮加起来,十几万人省着点吃,再加上民间自有的存粮,坚持三四个月毫无问题。
说完了粮食再说钱。但凡打仗,关饷、赏钱的开销就跟流水一样。可偏偏盛京是最不缺钱的,在城内户部的银库里,还存着三百多万两白银。
乾隆四十二年,因盛京户部入不敷出,乾隆特意传旨从京城户部调拨过来一千万两永久储存,用于改善其财政。
后来清廷在吉林用兵的军饷也从中划拨,几年下来,还剩下这么多。最后是兵,这个就更不用提了。
城内的八旗兵原本就高达一万五千人,加上他们的家眷,总数不下十万。
以前是嫌兵多空耗钱粮,限制当差人数,现在是有多少兵都觉得不够,城内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旗人男子全部被征召。
古代的中国是农业社会,在这种经济体制下,军队只要能发的出军饷,官兵能吃饱饭,士气就不会全面瓦解,依然保有战斗力。
是以城内的清军虽然野战打不过北海军,但坚守城池的勇气仍在。到了农历八月初--也就是西历8月底的时候,城外的高粱熟了,于是北海军开始在清军的眼皮子底下收割高粱。
赵新之前带着补给来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了庄稼收获的时间,打的就是
“因粮于敌”的主意。高粱的口感虽然比白面差,但热值比大米和白面都高,每一百克的热量是350大卡,而且富含粗纤维。
对于那些北方籍贯的北海军士兵来说,高粱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主粮,吃小麦不过是这几年的事。
“大军门,北海贼在收城外的高粱!”来者是盛京的户部侍郎伯麟,此人同时还兼任奉天府尹。
只见他神色间除了焦虑,还带着几分困惑。
“玉亭,本官早知会有此举,随他们去好了。北海贼那点人,能收多少!”舒亮闻言露出了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
他前几天就盘算好了,城外几十万亩的高粱,北海军肯定会抢收。对方白天收,他这边就组织人手夜里从小南门出去收。
除了高粱,秸秆也是好东西。眼下城里的柴火煤炭不多了,正好需要。
围城这么多天了,北海军有多少人马他也能估摸出来,撑死了两三万人,总不能所有人都出来收高粱吧?
打仗打不过你,收粮食还收不过你?盛京城里十好几万人,怎么也能抢回一小半。
“不是,大军门,你快去看看吧!他们不是用人在割高粱,是用,是用......那东西我也说不清,不用牛马也不见人驾驭,太邪门了!”
“噢?”舒亮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半个时辰后,舒亮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策马来到外城的外攘门下,还没上城,远远就看见城墙上站满了人,场面非常嘈杂,让舒亮很是恼火。
知道的这是在打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大集呢!眼瞅着将军大人脸色不对,亲兵戈什哈急忙去找城门守将。
过不多时,一阵鼓声在城楼下响起,随后就有士兵扯着嗓子喊:“大军门到!”城墙上那些正伸着脖子往外看的人愕然回首,只见从通往城下的阶梯墙沿上升起两根雕翎,随后就露出了一段乌黑的貂尾,紧接着,一顶镂花金叶宝盖盘座、上饰金花云龙、护耳护颈都用蟒纹石青缎装裹的头盔也随之显现。
头盔下的面孔看上去五十出头,面色黑红,鼻若悬胆,眉眼似睁似闭,一把络腮胡子接颌下长髯,正是盛京城的土皇帝、正一品将军舒亮是也。
舒亮缓步走上城墙,他身穿石青缎底、中裹铁叶、外布银钉的棉甲,要挂宝刀,脚上蹬着一双粉底皂靴。
在甲胄的左右护肩、前胸和左右裆处各绣有团蟒一裳,护肩接衣处用铁叶连接,饰以金龙。
护肩、左右腋甲和身甲连接处的丝绦也全是石青色。真是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就是有点捂得慌.....
“参见大军门!给大军门请安!”城墙上众人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其中既有手持鸟枪的甲兵和炮手,还有拿着弓箭、长枪、顺刀的旗丁壮勇。
舒亮铁青着脸,单手捋须,从鼻子里发出
“哼”的一声,心说等会再收拾你们,非得找几个倒霉蛋打军棍不可。他走到城墙边,从亲兵手中接过二尺多长小臂粗的千里镜,拉开后顺着伯麟手指的方向定睛看去,顿时就吓了一跳!
就见在盛京城西边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几台大型收割机正在发出阵阵轰鸣,隔着几里地清晰可闻。
在这些收割机车头靠下的位置上,有一个幅面宽度为五米的六齿滚筒式割台;随着收割机以五公里的时速不断前进,所过之处转眼就只剩半尺高的秸秆。
突然,舒亮注意到一台收割机在收割完一垄高粱后停住不动,随后前面的割台缓慢上升,这时他才从千里镜的视野里看见
“巨铲”被涂成了红白两色。当割台升高到一米左右的位置,收割机便径直开上了田地旁边的土路,停在了几辆四轮大马车旁。
那些马车都是由四匹马拖动,车厢位置围了一圈四五尺高的壁板,就跟个方桶似的。
此时那收割机从顶部向外甩出一根粗长的白色管子,开口向下,正对着第一辆马车车厢。
正当舒亮不明所以之时,就见红褐色的未脱壳高粱如瀑布一般喷涌而下。
片刻之后,那马车似乎是装满了,那根白管子也停止了喷吐,随后又转向后面的一辆马车车厢。
等三辆马车全都装满高粱,收割机这才掉头回到田头的位置,放下割台,继续着之前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