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懒得再纠正,“你就当我缺银子使吧。”
“丁太傅告老才多久,就落魄了?”
“是呀。”丁灵破罐子破摔,“如今确是落魄得紧——张口。”
木匙逼到口边,男人被迫张口。两个人便都不说话,等一碗汤药落肚,丁灵从袖中抽绢子擦拭男人唇角,“这个病要烧好些天,后头有的熬——大人睡吧,我晚些再来看你。”便慢慢扶他躺下。
男人躺在枕上,闭上眼睛。
丁灵站起来,“大人,我走了——”
男人一言不发。
丁灵便去放帷幕。刚刚取下银钩,男人忽道,“丁灵。”
“怎么?”
男人久久无声,帷幕放了一半,另一半挽在丁灵臂间,刚刚将男人面容掩在黑暗之中。丁灵站着等了一会儿,“我让余都统进来好不好?”
“都出去。”男人翻一个身面向墙壁。
丁灵便有些为难。他烧到这种程度,即便在祠堂都不能算轻症,还不肯松口让人照顾——丁灵便不敢走,放下帷幕在案边陪坐,打算等一会再劝。
床帐中悄无声息——男人在高热中,汤药有安神草,应是睡着了。丁灵百无聊赖,便操心如今处境。算起来她困在雷公镇已将近半月,南并州庄子上久久不见她回去,万一给冀州老宅送信,惊动丁老太傅,说不得被押回中京,逍遥日子一去不复返。
说不得以后要在中京城做只笼中鸟,那也太惨了。
……
丁灵胡思乱想间,床帐中隐约有翻动的声音,混着断续而粘腻的鼻音,极其痛苦的模样。丁灵撩起帐子,男人面向墙壁躺着,手臂搭在被外——他的手非常好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尖不住蜷缩,没有意识的。
丁灵凑到近前唤他,“大人?”
无人相应。男人脸颊掩埋在被中,唇齿间含混的咽音,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丁灵伸手摸一摸他鬓角,只一触便忧心如焚——如果有体温计,怕已接近四十度。
不能让他再这么睡下去,要补液,要降温。
丁灵拍他手臂,“大人——大人——”
足足喊了七八声,男人仿佛抓回一点神志,却道,“你出去……”
丁灵快要被他气乐,忍不住吐槽,“我是做工的人,没拿到银子怎么敢走?”
“银子……”男人喃喃道,“……去找阮继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