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睡着时非常痛苦,面容焦灼,眉峰发抖,白皙的指尖掐在枕褥上,指节不住蜷曲——若不是药物压制,他应该早已惊醒。只是这样陷在噩梦中也很可怜,男人口唇发颤,不住地在说些什么,如同叫喊,却没有半点声音。
丁灵本想看一眼便走,眼下双足如同粘了胶动不得,身体仿佛有自己主张,便侧身坐下,在男人又一次抬手挣扎时握住他的手。男人被人握住便奋力睁眼。
丁灵低头看他。
“丁灵。”男人叫她名字,反手攥在她臂间,将她拉向自己。他在混沌中气力极大,丁灵一个不防倾倒,便被他拉得摔在榻上,男人双手掐住她两肩,大睁双目,定定望着她。
丁灵终于确定男人根本没有意识——自打离开雷公镇,他从来没有在神志清醒时直白地凝视她。
不知原因,但事实如此。
男人仰着脸,在黑暗中沉默地注视她。丁灵原想推开,却被隐秘的冲动制止——她可太想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了。
“丁灵。”
丁灵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丁灵。”男人叫着她,“你终于来啦……”
丁灵终于忍不住,“你在等我?”
男人出神地望着她,忽一时埋首,将脸颊贴在她颈畔。丁灵被男人扣在掌间,只能被动地抱着他,像抱着一只无家可归的流落的犬。
场面诡异到滑稽,简直哭笑不得。
“……丁灵。”男人不住地叫着她,慢慢销了声气——他居然就这样把自己掩在丁灵怀里,又睡着了。
姿势尴尬至极,丁灵只能设法脱身。好不容易移出一条手臂,挣脱辖制。男人稍有所觉便流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静夜里微弱的一点呢喃,“不……”
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一点恳求。
他说,“不……”
男人看上去太过痛苦,丁灵生出不忍,只能放弃。男人慢慢感觉安全,便又慢慢安静下来,又昏睡过去。
既然已经这样了——丁灵想着,那就这样吧。任由男人八爪鱼一样攀着她,在隐约的火光和打斗声中重回黑甜乡。
……
丁灵是被饿醒的,梦中饥肠辘辘,走了几千里地也寻不到半块饼。大约如此境遇太过悲惨,便把她吓醒了。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阮无病榻上,昨夜跟妖精一样纠缠着自己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退走,侧身伏在床榻顶里头,只一片薄薄的脊背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