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御城山离流灯河有段距离,到地方时夜市已经开启,流灯河畔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马车在其中缓缓游走。
为图隐秘两个人都没有下车,阮殷神志恍惚地靠在丁灵肩上,隔着车窗悬着的如烟的轻纱望着世间繁华。热闹的叫卖声和人群欢笑声一浪一浪地涌进来,阮殷只觉得身畔的一切都不真实到极点,“我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还能有这么好的时候。”
丁灵刚打发侍人买回来糯米甜藕,闻言塞一块填在男人口中堵住,“说什么扫兴的话?”
阮殷被她堵嘴,好半日才嚼了咽下去,“是真的。我那时候就是觉得风吹得好疼……没有尽头,也不知道还要疼多久……”
丁灵听得难过,偏转脸亲他,“许是因为你受了苦,才能再活一次。”
“也许吧……”阮殷道,“能有今日,便叫我再死一回都使得。”
“不许胡说!”丁灵喝斥,“再胡说打嘴!”
阮殷果然闭嘴,默默嚼着她塞过来的糯米甜藕。丁灵自己反倒气不过,“杀人便罢了,还弃尸荒野,是谁干的——我这便去打他。”
阮殷埋在她颈畔轻轻地笑,“什么叫杀人便罢了?”
丁灵一滞,“是,杀人也不能罢了……万幸我们祖宗还活着。”又问,“后来发生什么,你怎么就又活过来?”
“后来有个人路过,就把我埋了。”阮殷道,“她是一个好人,害怕泥土污了我的脸,还割下自己一块衣角铺在我的脸上——那是我人生遇到的最好的人。”
丁灵越听越觉耳熟,脱口问,“在哪里?”
“你去过的。”阮殷道,“往生潭后面那个山谷,她把我埋了在那棵桃树下……丁灵,你信我——那一棵树是白桃,我见过。”
原来如此,原来就是他——难怪她遇见他第一眼就被他吸引,难怪她这么怜爱他。
原来她那个时候看见的那双眼睛里真的有活着的灵魂。
丁灵久久不说话,阮殷不安道,“丁灵,我说这些是不是吓到你?”
“没有,我愿意听。”丁灵收敛心神,揽住男人脖颈,用力亲吻他,“你可以多说一些。”
阮殷用力喘气,身不由主地去缠她。丁灵抚摸着男人细瘦的肩臂,“再后来呢?”
“什么?”
“她埋了你,后来呢?”
“她埋了我就没有风吹我了……后来我没有意识,好像就睡着了。”阮殷道,“然后我就醒了,竟又在司礼监坐着,皇帝竟还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