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殷不答, 迟滞地爬起来,极厚的大毛毯子随着他的动作坠下,露出男人被湿透的薄衫死死裹缠的身体。丁灵只觉肩上重重一沉, 男人扑在她身上,他的身体潮湿而沉重,毒蛇一样缠着她。
“丁灵。”阮殷喃喃道, “……我回来了。”
丁灵不动,“你是不是跳了千石崖?”
“……不管那个。”阮殷道,“我回来了。”
丁灵大怒, 抬手将他掀往一边。男人冷不防摔倒, 栽在车壁上砰地一声大响。丁灵立时便后悔, 又不能泄了气势, 指着他便骂,“说话——你是不是跳了千石崖?”
阮殷摔在地上,仰起湿漉漉的脸,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你说话!”
阮殷抬手抠住车壁,慢慢起身。车内逼仄, 他并不试图站起,就着跪坐的姿势膝行上前, 艰难地挪到丁灵身前,固执地又一次伏到她肩上。
“丁灵……我回来了。”
丁灵尚不及说话,男人勾着她的手臂猛地一松,身体便瞬间失去控制,稀泥一样往地上坠。丁灵本能地勒住男人细瘦的腰,用尽全力将他抱住。男人昏晕过去,仰面瘫倒在丁灵怀里,头颅后倾,在昏暗的夜里拉出一道软弱无力的修长的曲线。
丁灵心跳都停住,发颤指尖搭在男人细瘦的颈畔,指下血脉奔流涌动,凌乱,却有力——活着,他活着。
……
“陛下去了吗?”
“他怎么敢?”阮继善道,“命太常寺卿赵言冰过去传的旨,连内宫监的人都没敢派,想宫里的人还没清理完,陛下不能全然信任——赵言冰是太后亲族,无论如何他总是向着陛下的。”
丁灵摸着男人额上的冷巾子变热,取下投在冷水里,另外换一块冷的搭上——阮殷自从昏晕过去便没有醒,昏昏沉沉的睡,热度虽不算高,却一直退不下来。
“你接着说——赵言冰去传旨,然后呢?”
“爷爷在千石崖接的旨。”阮继善道,“宫里消息我们早就知道,接旨时故意装作酩酊大醉模样,听闻太后死讯便心智失常,从千石崖失足落下。”
“赵言冰信吗?”
“事情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阮继善道,“姑娘没见着,赵言冰当时唬得几乎疯了,立时命龙禁卫从千石崖绝壁攀援下去寻找。那地方哪里有那么好下去?少说要二三个时辰。底下我们早预备下一具形态极其相近的死囚尸体,砸得稀巴烂——那么高摔下去必定是血肉模糊的,认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