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殷自她走了便不肯睡,见她回来隐秘地吐出一口气,立时便觉疲倦入骨,昏昏欲睡。
丁灵束起衣袖,挽起头发,烈酒倒入盆中,又注上热水,浸一条巾子,拧得半干走回来。阮殷自她回来早又陷入高热的昏沉,丁灵也不去叫他,展开巾帕擦拭他颈项。
烈酒沾上皮肤,又迅速挥发,带走过高的体温。阮殷极轻地哼一声,慢慢睁开眼,“我没事,你别忙了。”
丁灵不理他,仍旧浸了巾子,拾起男人消瘦的手臂,从肩臂往下擦拭。她神色虽极凛冽,动作却说不出的轻柔,阮殷从未被人如此对待,几乎就要哭起来,颤声道,“我这一生,有此刻,以后便是死无全尸……也值得……”
“不会说话便闭嘴。”丁灵道,“再死啊活的,必将你扔在这里。”
阮殷瞬间销声。丁灵擦过手臂,掀开锦被擦拭身体。阮殷尖叫,“你不要——”
“闭嘴。”
阮殷不能反对,又不能说话,只能心一横闭上眼,全当自己死了。他躺在那里,清晰地感觉浸着烈酒的巾帕漫过枯瘦的身体,地狱烈火像被诸天神佛降下甘霖浇灭,意识从混沌中缓慢苏醒,难以言喻的羞耻便忍无可忍。
终于丁灵握住他不堪入目的足踝时,阮殷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哀求,“我没事了。”他抬起手,“求你别忙了,陪我说说话。”
丁灵盯着他,酒精带走过高的温度,男人面色确实像样许多。走去掷了巾帕,倒一盏温水,“喝完再说。”
阮殷恶心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入口,“等会儿再喝,好不好?”
丁灵生出不忍,只得作罢,走去挨他坐下,“想说什么?”
阮殷抬手,勾在她颈后,轻声道,“你别离我这么远……你抱抱我。”又补一句,“就像刚才那样。”
丁灵问,“你方才竟醒着?”便依言上榻。
阮殷攀着她,拼尽全力撑起身体,扑在她怀里,便餍足地闭上眼,“有一点意识……听见一点。一个泥脚子游医,平日都不值当姑娘多看一眼……都是为了我。”
“知道就好。”丁灵哼一声,“谁给你的胆子,连千石崖都敢跳?”
“我心里有数。”阮殷轻声应道,“我在悬山寺,每日观察风势……往生潭罡风其实有一个间隙,不会撞在山壁上。阮继善早在下头,即便我当真不中用半路就昏晕过去……有他接应,我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