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他,只说了我能说的最后一段话。
“你当时在我背后出那一箭,不偏不倚地命中一个穴道,这并不是普通人可办到的……”
沈君白听得一愣。
我又平淡道:“我方才出剑试探你,若是没有武功的人,下意识的反应总是躲闪,甚至倒下。而你却把身躯挺得那样僵硬,连倒都不倒,其实已经暴露了一点。”
沈君白的面色已从惨青过渡到惨灰的时候,我继续道:
“你是有武功的,只是武功不算一流,算得上三流罢了,杀莫奇瑛那样的高手是不能够,可对上普通人,你是完全可以自保的。”
然后,我看向他完全震惊且苍白的面孔,凉凉一笑。
“接下来的路,你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好好走了……”
说完,我再不管他脸上的绝望痛楚是何等的深切惨烈,只无声无息地告别了这位老乡,也踏出了寇子今府。
想了想,我还是不想直接回去,而是看着天色还亮堂,改道出了城,去了郊外墓山。
我想去看看小棠。
因为他,我第一次尝到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滋味。
也因他,遇到这些沦落异乡的人,我总以为自己可以多护着他们一点,保着他们一些,好弥补当初未能保住他这个故知的遗憾。
也许那几人都有点像小棠。
但有点不能变得更多,他们都不能更像小棠一些。
那小棠在临死之前把他的名字送给了我,到底是希望我去弥补他的遗憾,还是希望我去弥补自己的遗憾呢?
他是不是已经看出——那时的我是多么地绝望难受,多么地需要一个像他那样的朋友,一个像他那样的慰藉和寄托?
可没人能代替他。
连我自己也不能。
也许赫连羽这家伙当时说得才对。
月圆未必能团圆,同乡未必是同志,不是每个穿穿都值得我去寻找、去保护,我并不必把他们都搜出来。
我忽然抬眼看向山路。
一颗遮天连地的高大枫树之下,满山满地的红枫和腐叶交杂着扑满了一地,如同血色的罗裙被人骤然撕裂之后,又沾惹了红酒的污液,一时分不清正红与晦暗之红,只觉得暮光打落下来,全是次第交接的醉红,谁能看得清一开始是什么红,谁又分得清谁是谁的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