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眉眼微微一顿,如同静止在了一帧好看的画上。
“不愧是昔日的‘剑绝’聂楚凌,你猜倒是猜对了,只是你的杀心似乎不如从前,竟然不出杀招?”
我只无视了他的挑衅,只冷声厉色道:“聂云珂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李楠开淡淡道:“毒是这几位下的,你可以慢慢审问他们。”
我皱了皱眉的瞬间,梁挽已立刻走向那几人,从他们的身上一个个搜罗解药,且搜且闻药味儿,凭着多年积累的药理知识锁定了一枚解药,并拿去给聂云珂服下。
我见状稍稍缓了缓心中的忧虑,看向眼前的敌手,冷声道:“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你的弟弟……‘蔷薇君’李蔷开?”
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李楠开先是笑了一笑,随后那张烈火塑造的俊美容颜上,如绽出了一层饱含厉气的杀意。
“我这弟弟,素来是中看不中用的主儿,五年前他惹了祸事,被你的人逮到,伏法入了牢狱,我也无话可说,可他若能安安生生在牢里待罪自省,我也不会在这儿……你究竟知不知道,他当年入狱后,都遭遇了什么?”
我道:“他被牢里的人整治了?”
“整治?”
李楠开的面容忽的扭裂几分干涸的笑意。
“你认为被挑断手筋脚筋,被一群人□□践踏而死,也是牢狱中正常的‘整治’?”
我这就有些愣住了。
我隐约记得李蔷开的外貌如绽放的蔷薇一般美丽,其实并不逊色于当日的沈君白,至于他的下场,我本也没有太过在意,可没想到这位居然入了牢狱之后,还有这番可怕凄惨的遭遇。
虽说他本就杀了人,杀人本该偿命,可他值不值得受那些侮辱?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我则继续道:“……所以你因此恨上了我?你悬挂聂楚容的头颅,不是为了引出聂云珂,而是为了引出我?”
他咬字如刀道:“不单是聂云珂,聂家的人,尤其是和聂楚容相关的人,个个都该死!”
哦?这是恨着楚容恨到了极点的一人?
李楠开眯着眼道:“当年唐约作为江湖新人刚刚崛起,我弟弟虽然不服他,但也不至于看见一个高手就想原地摁死,是你的好哥哥聂楚容找人收买和蛊惑了他,才让他鬼迷心窍,跑去明山镇找你和唐约的麻烦,才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
我倒没想到,李蔷开莫名其妙地来找唐约的麻烦,居然背后还有楚容的挑拨和蛊惑?这一切的渊源居然是那么早?
李楠开只声音冷厉道:“聂小棠,如果你自己的亲兄弟就这么莫名其妙、饱含屈辱地死了……你会不会为他复仇?你会不会去找仇家的麻烦?”
我断然摇头:“多半不会。”
“聂楚容恶贯满盈,若是别人杀了他,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固然会为他觉得伤心,却找不出去复仇的理由……”
他见我如此坚决,面上十分有九分是不信,一分是鄙夷,倒是梁挽在一旁把调息运作的聂云珂扶好,站起身来,凛然正色道:“小棠和他自己的哥哥已作对多年,五年前他拼了命杀了那么多聂家骨干,废了聂楚容的武功,五年后也是他亲手送走了聂楚容……他对自己的家人亦不会徇私包庇,更不会去为他们报复谁,而你……你的兄弟作恶杀人时,你这做哥哥的又做过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小棠?”
挽挽从不疾言厉色,平日里看着是世上最温柔无锋的人,可每次当别人攻击起我来,他说的话便能字字见血,句句出伤,如刀子似的磨人脊梁骨,可见温和如他,锋芒也是能收能放的。
李楠开却只生出几分激怒:“你凭什么对我说这话?你是聂家的受害者么?你有亲人死在聂楚容手里么!?”
梁挽听了这话,只是谬然一笑道:“除了我妹妹以外,我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阿姨、婶婶,全家几十口都死在聂楚容的灭门令之下,你说我是凭什么呢……”
我心痛而酸楚地看向了梁挽,他平日里从来不会主动把自己的伤疤揭开来给人观看,除非对方正在攻击我,除非我自己不肯原谅自己,他就只能这样把血淋淋的过去剖开来,才能证得明自己一颗赤心明肠,绝无半分隐秘。
李楠开一愣,仿佛被扼住了充满正义气息的咽喉似的,也恍如被十万个为什么塞满了脑袋似的那样喃喃道:“所以……你也是,你明明也是……可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