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红鸢(二十一)(1 / 2)

景薄烟闻言,柳眉轻蹙。

“你想说的只是这个?”

清冷的声音不含丝毫的温情,话语里的淡漠更是刺得李文谒垂落的手紧了又紧。

他们自小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以前的景薄烟是那样的甜美粘人,如黄莺般悦耳的嗓子从不曾吐出过像现在这般让人寒冷刺骨的话语。

若非五年前的那场战乱……

“我……”

李文谒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佳人,喉咙被她疏远的目光哽住。

满腔心思翻涌,却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话。

沉闷的压抑感如同一滴墨落在水中,如丝雾般在周遭漫开。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景薄烟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他面前,水润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们也只是这样的关系。”

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李文谒拉回现实。

“薄烟已是有夫之妇,还请李先生自重。”

他们确实曾经青梅竹马,景薄烟比李文谒更清楚地知道她们曾经天真烂漫的过往。

然而失去他的那些日子,她见过战乱后的断肢残骸,破壁残垣,淅淅沥沥的雨水混杂着烟硝味难灭血中燃烧的大火,萦绕鼻翼的,尽是积尸草木腥。

流民漂浮,匪寇四处,舶来之军肆无忌惮地在国土上争杀抢掠,人口可供买卖,易子而食的惨剧也平常得不再是书里的荒诞。

军阀、政府轮姓登台,江河依旧荒芜。

那时的她便知道,自己个人的情感早已微不足道。

她所追求的生机,也不再只是为了她自己。

眼前的人同她一样,胸有大志。

他既然寻到了治病的良方,便更应该心无旁骛地去践行自己的理念,而不是执着于早已回不去的往昔。

景薄烟看着那人变化不大的英挺中带着浩然正气的脸庞,一字一句,分外清晰地说道。

李文谒双眸微微失神,陷入沉默。

是了,他们之间早已回不到过去了。

现在,不过一个是文坛上的革命党人,一个,是组织精心培育的情报员。

他们为了共同的目的而奋斗,却不再是为彼此。

只是在看到孙饮礼亲密地牵着她出入各个场所,两人之间正如公众眼里那般伉俪情深的画面时,李文谒心里的悲伤实在煎熬。

那明明是曾独属于他的温柔。

李文谒抬眼注视上她那双平静又坚定的眸子,心里酸涩难耐,面上还是露出笑容。

“抱歉了少夫人,刚才喝了些酒,胡言乱语一番,实在抱歉。”

李文谒绅士地鞠了下躬,为自己轻薄的言行道歉。

确实,他不该当着她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的他,只是来孙家的客人。

那句话,是那一瞬间,他看着镜前梳妆的美人,犹如梦入现实,热血充脑,却是不自禁所吐露。

李文谒眼里流过苦涩,起身时眼神重回清明。

他从袖口拿出一封密函,复如往昔正经严肃。

“上级最新指令,要你想办法即刻运送物资,这是接头人信息。”

景薄烟看了他一眼,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接过,当着他的面拆封了密函,拿出里面的信件看起来。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景薄烟翻动信纸的声音。

在景薄烟看信纸的同时,李文谒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们在东北的力量遭受国民党与日军的双重围剿,局势险峻,运送物资刻不容缓。”

景薄烟看着手里的信件,又听闻李文谒所言,心下添了几分沉重与烦琐。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景薄烟折起信纸转身,踏出一步顿住。

“三日后,富昇饭店会举行宴会,石田中郎也会参加。”

李文谒闻言,浓密而坚定的眉毛拧起一座小山。

富昇饭店,是吴艳开的大酒店,而吴艳是第三十二集团军司令员吴守恩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景薄烟的美貌在吴县无人能及,那些人忌惮孙家的势力,不敢对景薄烟动手,而吴守恩作为镇守一方的军阀,就不会有太多拘束。

如今正逢乱世,缺钱不可,缺兵亦不可。

吴守恩有兵,却无多钱,他自己要钱,养兵更要钱,而孙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特意邀请景薄烟赴会,目的自不单纯。

那石田中郎,他通过组织情报得知,石田中郎不只是一个贩卖西药的商人,私底下,还贩卖火器,走私古物。

此次赴会,他们二人极有可能已是狼狈为奸,心怀不轨。

“那石田中郎怕不是伪军的人,打着售药的幌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李文谒沉声道。

毕竟,一个普通的药贩子,怎么可能肆意乘坐伪军的军舰。

景薄烟自然懂他的担忧,她走到妆台前,从柜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百两银票,由信纸封好,交给李文谒,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了孙饮礼的声音。

“薄烟,薄烟?你好了吗?我进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景薄烟看了李文谒一眼,点了点头。

李文谒眼底一暗,收好信函,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转身将门打开,在看到孙饮礼时,他俊朗的脸庞染上笑意。

“孙少爷,请。”

李文谒微躬引手,对他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转身下了楼。

孙饮礼睨了一眼那道快速下楼的身影,藏下眼底的戏谑,继续挽着笑意看向景薄烟,只是这抹笑意比他来时更多了几分冷意。

“少夫人,少爷他……”侍女慌慌张张小步快跑进来想要跟她解释。

她有跟少爷提过少奶奶正在跟人商量事情,只是这次少爷竟然没有跟以前一样点头离开,而是径直上前敲起了门。

侍女看了看孙饮礼,又看了看景薄烟,两人身边的氛围带着让侍女心慌的僵持。

“你先下去吧。”景薄烟打断了她的话,漂亮的桃花眼清清冷冷的,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高她半个头的高挑男子。

侍女闻言躬了躬身,小快步退出,独留两个人在房间,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高挑瘦削的身影背着门窗,逆光而立,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细节。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孙饮礼勾着唇,背着手打破了这份怪异的安静。

他笑容里带着探究,见她不说话,他眉眼上扬,眯起眼睛思索道:“孤男寡女……你已婚,可他还未娶……是还放不下你?”

孙滢月边问边逼近,温热的呼吸撞在她的脸上。

卸下戏曲浓妆的她犹如荔枝剥壳,露出白皙清素的肌肤,低垂的目光似秋水剪影,盈盈有光。

“他”应当是现场捉奸的,所以她笑里含刀,话如冷刃,阴阳怪气的直把二人身周的气氛刺得冷冷的。

景薄烟直直地对视上孙滢月的眼睛,带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两人目光涌动,谁也没有流露出掩藏起来的心思,突然,景薄烟推开她,径直往门前走去。

孙滢月猝不及防被她推开,拧了下眉,略微放大了声响叫住她:“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