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气温又往上升了几度。
蔸娘扛不住这要命的热度,顾不上身边总是些成年男人来来往往,衣服都换成短裤短袖。成年人们白天大多还外出,林嘉文即使被叫做老板一样也要忙个不停。
大概是不放心蔸娘白天总是一个人待在酒店,住了一个星期之后蔸娘就被安排去住了林嘉文家的客房。
搬行李的第一天,她在客房里整理自己东西时已经过了中午,林裕刚刚睡醒。他大概只是听见家里还有动静,过来看看,出现在蔸娘的门口时只穿着背心和内裤,光着脚,睡眼惺忪,眼皮还黏糊糊似的打不开。蔸娘蹲在地上拿行李箱里的衣服,和他对视了几秒,看着他眼睛茫然得眨两下,脸上没有表情变化,耳朵却开始发红。
她自觉地挪开视线,转过脸对着行李箱,手装着忙碌,把衣服一件一件调换顺序,含着一口气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很沉稳,她问:“中午想吃什么?”
林裕哼哼唧唧,反问:“你会做饭?”
蔸娘把衣服拿出来,又装回去:“不会呀。点外卖。”
林裕撅起嘴,他本来就没展开的脸和下巴被他的表情带动,显得更像个小孩,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不知道这片住宅区外卖进不来啊?”他看着这个住客的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眨了眨眼,愣神着沉默了好几秒。看样子她确实不知道。林裕耸了耸肩膀,打着哈欠离开,一边口齿不清地大声说道:“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东西。”
蔸娘在他走开之后把衣服塞进了衣柜,利索地收拾好行李。再轻手轻脚去厨房,正巧看见林裕站在冰箱前面,开着冰箱门,脸上表情颇有几分严肃。于是她凑上前去看,冰箱里空荡荡的。她先用一个很轻的鼻音告知了自己的存在,再小声对着林裕的背影提议:“要么……我们出去吃?”
“很热哦外面。”
“就走几步路嘛。”
林裕顿了顿,说:“那你等我换衫咯。”
男孩子换衣服都是随意的,不需要上学的时候,林裕穿着也像个寻常的街头小子,在背心外面套了一件淡蓝色、有卡通图案的衬衫,穿了一条工装短裤。在玄关穿鞋的时候,他一边绑鞋带一边和蔸娘解释:“前一阵子他出差,本来说下星期才回来,我呢,本来今年也要呆在学校等他回来了,一起回来。我上学期间屋子几步都是空着的,他可能会回来睡觉,有时候戎也会来。放长假时候才会请阿姨来家里煮饭,这次都回来早了,他可能也忘了。”
蔸娘意识到他所说的“他”是指林嘉文,心里疑惑这个年龄的男孩是不是都这么抵触父亲,但她没说出口,似乎能隐约感受到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不太亲密。但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刚刚在林嘉文手下做事不到半年的外来人。
他们一起走在人行道上。行道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许多灼热的夏日阳光,但是空气还是热乎乎、闷闷的,只是一小段路程而已,两个孩子都出了不少汗,蔸娘的长发歪歪扭扭被湿润的皮肤黏在了上面,林裕已经全然不顾形象,把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臂弯,露着肩膀,拎着衣摆前后扇动出气流,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
蔸娘把辫子挽起来扎成丸子,没有抱怨,但也确实热得难受,心里暗自后悔说出走出来吃饭这样的提议。
中午的道路宽敞安静,除了吱吱吵闹的蝉鸣,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车辆,大家都识趣的避免接触高温。
走了一段路程,蔸娘终于忍不住:“这住宅区怎么一家店都没有的?”
“对呀,得走出大门,别墅群都是这样啦。”林裕说。
“下次还是阻止我一下吧,提出这种建议的时候。”
“总要吃饭的嘛。”
“来的时候没觉得要走这么久。”
“坐车上当然和走的不一样啊,阿姐!”
正说着,对面飞驰而来一辆颜色张扬的蓝紫色珠光漆跑车,带起一阵风,蔸娘的眼睛下意识跟着那抹鲜艳的蓝紫色转过去。那辆车好像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一样,刹车停下,还没等她看懂这辆车子的驾驶者的用意,跑车很洒落地倒车、压着实线掉了个头,最后在他们身边刹车停下。
驾驶座的窗户摇下,蔸娘看见坐在里面的是阿戎,她弯下腰,再往里看,副驾驶上坐着林嘉文。
“你们两个怎么大中午跑出来?”戎问他们。
“冰箱里没东西,我想把阿裕拉出来吃饭。”蔸娘解释。
“你这身子骨还敢这种天气走出来?”戎一点面子都没给她,像是当妈妈一样数落了一句。
“嗯……”蔸娘忸怩地抓了抓下巴,“我下次带把伞出来。”
“你俩,”阿戎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坐到后座去,“上车。”
蔸娘和林裕站在一座装潢豪横的茶餐厅门口站着,面面相视。光用豪横来描述也不是全然确切,铜黄色的金属把门框和把手都包裹了个严实厚重,深碧绿色和砖红色是建筑上的主要颜色,看得出来这座茶楼的主人,喜欢复古又富贵的风格。林嘉文和戎在炎热的夏天,依然穿着西装;戎还比较索性地穿了轻薄的亚麻西装外套,衬衫扣子已经被他解开到第三个,露出小麦色的皮肤,胸前挂着的玉坠在衣物后面半遮半掩,林嘉文则依然身着合身笔挺的三件套浅色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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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成年人走在前面,已经上了台阶快进门了,那两个孩子还站在原地发愣。
“怎么了你们?”戎回头看他们,好笑地说,“热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