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慢慢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很难过?”
“难过什么?”
“你方才这番话,就证明了你是在脱离画祖之后,才自己给自己捏了一双眼睛。而在那之前的几千年,你岂非都是一条眼盲的画龙?”
行幽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苏折抱起了猫咪的身子,对方不但不放下,还把一双手放在行幽的猫猫眼眶上摸索了几分,似乎在借此回忆他人身时的眼珠子,一时又是痛惜,又是愤慨。
“如果传言属实,你曾经为了画祖立下汗马功劳,为了涤荡天魔立下了不世功勋,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给你一双真正的‘眼睛’,只因为你的存在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弟子?”
“这不公平。”
“在我听过的所有神话传说里,这是最自私、最无情、最不公平的一个故事!”
他先是神情凝重,接着一字一句的言语皆如厉雷激鼓一般越打越喑哑,越吐越低沉,而这种朴素原始、毫无遮拦的义愤、痛恨,却让行幽一时没了言语。
他本以为亮出自己的一丁点儿身世,便可叫对方知道自己曾经多么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那么这只不听话的三脚乌鸦,总该生出更多的尊重和敬畏来。
换了任何一个妖官在这儿,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偏偏是苏折在这儿,没有想象的敬畏,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惜和伤怀。身为一个修为上的弱者,却给了强者平等的怜悯和同情,到底是苏折他忘了身份,还是因为那份喜欢与爱恋,已经遮过了一切?
苏折忽然察觉到,自己方才说出那番话之后,一向狷狂自傲、不容同情的猫猫魔尊,乖觉无比地任他抱在胸口,倒像个布偶似的团成一窝墨线团儿。
他低头一看,却见对方眯上了眼,似假寐似安眠,没有胡言也没有狂语了。
从卧底开始,苏折就从未想过他与行幽之间,居然还会有如此安宁自在、顺其自然的一幕。
但很快,一声指尖的轻扣打乱了这安宁的沉默。
苏折抬眼看去,发现丹希已经从沉浸状态中恢复过来,并且把脖子转向这边,身态气息已然轻松了不少,五指轻轻如转轴拨弦似的转扣在青石缝上,竟拍打出了一种欢快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