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低估了那张纸的脆弱,这一刻,竟然快被她凝重的脸色戳破。
周羡南沉默地收回目光,竟有些后悔和她同往。
他是后来者,但不能居上。
哪怕后来者这个名号,他绝不认领。
周景和的墓地,在一个幽静的墓园。
翠绿的榕树下,铺着绿茵茵的草坪。草坪上,矗立着一个墓碑。
墓碑面向的是一池荷塘。
荷叶曲线饱满,上面凝出油绿的光来,一片紧挨着一片,把水面霸占得毫无缝隙。
荷花开的正好,悠然静美。
和风徐徐从湖面上吹来,花叶晃动摇曳,是一幅看不腻的美景。
可见挑选墓地的人,当初是多么精心。
墓碑上的周景和咧着嘴,笑容灿烂。
哪怕长着一双月牙眼的姜淮,也没他爱笑。好像他从来没有烦心事,这副笑容也容易感染别人,所以平时跟他一伙的那群男生,总是最热闹的。
可不止她,以及他周围的人觉得他好,老天爷也觉得他好,所以没把他留在人世间。
墓前已经摆着几束花和绿植,簇拥在碑前。看来已经有人早来了一步。
姜淮把盆栽放到边上。
她喉咙硬得堵了颗石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脖子。
嘴角有千斤重,怎么样也提不起来。
周景和是个特别希望她开心的人,哪怕她笑着,也觉得不够。他想让她快快活活地。
“你有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不用来笑,很浪费。”
所以去年,在周景和忌日的那一天,姜淮讲了很多开心的事,笑着笑着,眼泪忽地落下来:“我讲这么多废话,你可能不乐意吧。或许,你心里在恨我,觉得我不开心才好。”
她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但今天,她身边站着周羡南。
氛围便有些古怪,四周像被水泥封住,氧气少得可怜。五月的天气,榕树的阴凉被烈日衬得黑暗,与枝桠筛下的阳光界限分明。
姜淮一半站在温煦的灿烂中,一半又隐没在沉冷的感觉里。有的话不能宣之于口,只能默默地说:我过得马马虎虎,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把你忘掉了。所以啊,别太挂念我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喝孟婆汤的时候爽快点儿。
他那么好,既然老天爷把他收走了,至少会对他偏爱些吧。请一定一定,要让他下辈子,也有对他关怀备至的父母,仗义热情的朋友,以及坚定不移选择他的另一半。
姜淮想想那样的场景,眼睛还是热辣辣地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