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着赵顺奎走了一步,终于哭出了声音。
她每走一步,心脏就被狠狠地锤一下。她受尽煎熬和苦难,拼命也要逃回的家就在眼前,可是她却回不去了。
她拉开车门,坐回到车里。赵顺奎通过后视镜看着她,说道:“文竹,咱们一起回去吧。”
她终于明白了,赵顺奎和陈晓莲早就想到了她有家不能回,所以才敢送她回来。
从这一刻开始,她的身体自由了,但是她的灵魂被永远锁在了那个地下室。
浴室里雾气缭绕。杨文竹伸手抹去了镜子上的雾气,看到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她已经多久没照过镜子了?
她扬起下巴,看着脖子上那一圈青紫的瘀痕,那是差点被黎露杀死的证明。她忽然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如果不是足够幸运抓到了那支铅笔,现在被埋在冰冷黑暗的地底下的就是她了。
她神经质地搓着双手,因为她觉得怎么也洗不干净。她找到指甲刀,剪着并不长的指甲。她忽然剪掉一块皮肉,吓了一跳,却发现手指没有流血。
过了一秒,她才想到这是她和黎露殊死搏斗时,从黎露手上抠下来的皮肉。她吓得尖叫一声,打开水龙头把它冲走,然后颤抖着继续剪自己的指甲,直到把每根手指都剪出了血。
她看着血迹流进白色的面盆,形成一条条刺眼的红线。
今天晚上,她杀人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下来嚎啕大哭。
两天后的晚上,赵小满从学校回来。她直接冲进自己的房间,紧紧抱住坐在床边的杨文竹。杨文竹既不反抗,也没有回应,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
赵小满抱着她哭了很久,她的体温和颤抖不断传tຊ到杨文竹身上。最终,杨文竹也缓缓伸出手臂,抱住了赵小满。
陈晓莲准备了一大桌菜。四个人围坐在桌边,一时没人说话。
赵顺奎咳嗽一声,端起酒杯说道:“文竹,你放心,黎露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就烂在我们心里。”
赵小满紧张地看着杨文竹,生怕她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杨文竹没有,她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
“过去的事发生了就发生了,结果不能更改。就算你耗尽心血去想它,它也改变不了。”赵顺奎摘掉棒球帽,露出满头白发,“我想了两年,到现在才终于想清楚一个道理,与其想着过去改变不了的事,不如想想怎么面对以后。”
“是啊。”陈晓莲附和道,“我们年纪大了,但是你和小满还年轻,你们还有未来。背着这么重的包袱,这一辈子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