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在另外一间问询室里说完这番话,留着眼泪说:“我现在很难过,恨不能打他几个耳光,踢他几脚。我恨他为什么那么粗心,没发现孩子在洗衣机里!但我真的觉得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他主动想要害的。我相信这是个意外……”
她颤抖着手在谅解书上签了字,但却说:“出了这种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我也打算跟他离婚,但我觉得……张喆,他罪不至死。”
唐琦的话在耳畔回响,龙自鸣打开了那间审讯室。
这一次他特意请了一位快退休的老前辈钱同异。老钱是干他们这一行的老刑侦,工作三十多年了,对审讯非常有一套。他个子不高,人微微发福,看起来慈眉善目,毫无攻击力和压迫力。据说也是一种“面相攻击”,让犯人觉得“如沐春风”,愿意坦诚罪行。
老钱揣着一本他惯用的小本本和一支笔进去,甚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龙自鸣是晚辈,端坐一旁等老钱开口。
张喆坐在两人对面,脸色有点蜡黄,头发乱蓬蓬的。他的眼镜有一只镜片在那天被人踩碎了,但他依旧顽强地戴在脸上,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
从龙自鸣的角度打量张喆,他的眼中除了悔恨,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心虚。
“张喆,再把你女儿出事那天发生的事情说说吧。”老钱开口了。
张喆依旧用平常的语气说:“我说过很多遍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抗拒,而是一种疲累不堪。
老钱把小本本摊开,把笔拿在手里:“我们就是想了解更多的细节。看看我们在不断梳理的过程中,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线索。”
张喆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但他说得依旧很清晰。
“2月1号那天,我给孩子们做完午饭,他们说要捉迷藏。这个游戏我们家大宝小宝特别喜欢,所以大宝就躲了起来,小宝开始找她。”
“他们是怎么确定谁躲谁找的?”老钱问。
这个问题之前的警察都没有提过,张喆想了想说:“他们在开始之前会猜丁壳,谁赢了就去做那个躲的,被找到了再反过来去做那个找人的。”
老钱在本本上比比划划,笔尖摩挲纸面的声音在审讯室里被放大了数倍,沙沙的,像安抚人心的白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