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潜意识中知道答案,但谢仃不觉得自己清醒,一定要听到令她确信的回答。
似是对这问题稍有兴味,温珩昱眉梢轻抬,疏懈将目光落向她,笑意薄漠。
“你那时想杀了他。”他道,“满手是血地站在那,可惜自己还活着。”
“怎么不算漂亮。”
男人语意温缓,沉稳平淡。谢仃闻言,却仿佛被拉扯回更远的十年,少年对她的眼泪与痛苦作壁上观,漠不为意,居高临下。
她一瞬滋生出久违的恨意。
他们之间本就是荒唐的纠葛,谢仃在愈发满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她的确恨温珩昱,恨他从始至终居高临下,恨他能毫无歉疚地旧事重提,仿佛对此从未有过在意。
原来生性冷漠真是高人一等的事。而她决意要让他与自己同样难以释怀。
谢仃闭了闭眼,再开口,已经笑意如常:“……那时我从水里爬起来,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恨是种本能。”她轻声,“当时我想,凭什么都不是好人,我要任人宰割,你们却能高高在上?”
“——温珩昱,是你先找到我的。”
非要救下她,插足她的人生,看她在地上流血流泪,而理由只出自一个“有趣”。多倨慢,荒唐到令她想笑。
“所以我想,该死的人都死了。”谢仃拈着烟支,嗓音低轻,“剩我跟你,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人是要倚仗某种情绪活下去。当年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她开悟似的不再去想死意,咬着那份偏执朝前走,直到至今,谢仃才察觉那究竟是什么。
她恨他,而她做不到停止恨,因为她需要活下去。这份恨意经过多年积累,无声被催化成更复杂的情感,难以用任何字眼去定义。
爱恨都不合宜,他们应该不死不休。
谢仃望着将烟燃尽的烟,眼中有翻涌落定的暗色,她很轻地笑了。
——所以我想,我们很适合彼此。
天造地设的,一对疯子。
晚风渐盛,裹挟北城万家灯火,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两双视线被风牵扯着相撞,将彼此身影刻入得更深,没有谁率先退却。
烟星寥寥晃动,几乎要烧灼指尖,谢仃却仿佛从未察觉,只是望着温珩昱,笑意极淡。
“温珩昱。”她道,“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关系。”
话音落下的同时,谢仃伸出手,缓而沉静地牵住他。掌心毫无阻隔地相贴,她扣下指尖,彼此脉搏在瞬间同频共感,像场孤注一掷的对弈。
夜色浓沉,他们于城市之上并肩而立,十指紧扣。剪影依偎在一处,被月亮映得多亲昵,她低下的嗓音也柔软,近似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