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昭阳帝言出必行,在赵临鸢凯旋那日,赐婚的圣旨便下到了承欢宫。那一日,褚瑟携着赵临鸢去往大明殿叩谢君恩,但昭阳帝对这桩婚事却不是那么热情,只摆出了一副走过场的态度,毕竟这位昭云国公主本来要嫁的人,该是太子褚萧。
后来这桩婚事在小辈们你来我往的对峙中彻底变样,并非昭阳帝心中所愿,但碍于有言在先,他又不可不做,可成全褚瑟而损了褚萧的面子,对此他也不见得欢喜。
后来也是为了顾及太子的颜面,在褚萧那日前往御书房道出自己欲凑成褚瑟与扶欢这桩好事的时候,昭阳帝看出褚萧心中别有谋划,便允了他的这个请求。他对这个儿子,向来比其他人偏袒。
此刻,褚萧将这个消息特意说给赵临鸢听后,便悠悠然继续品茶,等着她的反应。
可惜,和他所期待的不同,赵临鸢竟很快恢复了面色,直视着他,再无片刻前的错愕、震惊和失落,甚至tຊ换了一副犀利的眸色将他凝视着,似要将他的心底给看穿。
“太子殿下,我很是琢磨不明白,你究竟是何品性。据我所知,这些年来三殿下虽然战功赫赫却从未邀功,反而受到皇族疏远、遭到朝臣排挤,他对你的威胁,远不及深受陛下恩宠的翊王殿下褚离歌来得大,更罔论威胁到你的东宫之位。可你呢,你刚刚在殆夷国的战事中立下军功一件,此刻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你说的话,陛下自然是会多听几分的。可你不借这样的机会重创翊王,或是救被迫入了冷宫的皇后娘娘于水火,反而一再面见陛下,想方设法地要为三殿下纳侧妃,你是当真如此针对他,还是存心要找我的不欢快?”
听了这话,褚萧神色微变,心头像有一根针戳破了他微妙的算计。
赵临鸢仔细观察对方面上每一处轻微细致的表情,目色随着对方眸中的闪躲而变化,在褚萧不同寻常的反应下,赵临鸢心中有个不可置信的猜测,堪堪浮现上脑中。
他可是东宫太子,当初他利用了与岳姬遥的感情来博取皇后娘娘的偏爱,又利用皇后娘娘的引荐赢得了陛下的赏识,一步一步处心积虑,一路走来步步为营,如今又岂会是一个轻易被男女之事给冲昏头脑的冲动之人?
赵临鸢相信他对自己有男女之间的情思,但绝不相信他在这个时候积极为褚瑟安排侧妃,只是为了出他胸中的一口恶气。
他必然有更重要的目的,而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想着,那位侧妃,也许便是答案。
在赵临鸢想得越来越深的时候,忽然听见褚萧凉声一笑,似在否认她的猜想,“什么皇后?什么翊王?什么东宫?那些人那些事于我而言,又有何重要的?终究敌不过一个你。赵临鸢,我褚萧只要一个你!”
“是吗?”赵临鸢靠近褚萧,说话的气息爬上褚萧的脖颈,在他耳畔低声,语气似疑问,似试探,又似威胁道:“你若当真如此在乎我,不如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把控了杜卿恒,让他一次又一次为你办事,不如你把他的把柄交给我?”
褚萧一顿。
赵临鸢的身子离开了他,目光却始终审视着他,“如何?太子殿下。”
褚萧一字一句:“你做梦!”
他心中在想,既然杜卿恒是你如此在意之人,我怎么会将自己手中用以拿捏他的把柄交给你,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牵绊,或许是我唯一的筹码,我绝无可能交到你的手中!
赵临鸢嘴角上扬,缓缓笑开:“这便是了,太子心中自有别的算计,既然如此,便不必在我面前以男女之情来掩饰你真正的目的,我可不似姬遥郡主那般天真,会被太子虚情假意的话语给哄骗过去。”
褚萧心中酸楚,就算隔着算计,她终究还是不愿承认,他对她当真有情。
说了这话,赵临鸢便旋身离去,任由案上清冽的茶饮彻底冰凉,任由褚萧一人独自落寞。
*
出了东宫,赵临鸢便迎上了在此等候了她许久的杜卿恒。
“公主!”
见到赵临鸢好好地走出来,杜卿恒心中的巨石终于沉了下来,面上绽开笑意,“我听说你被肖佐带来了东宫,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褚萧可有为难你?”
赵临鸢随口道:“他不会为难我的。”
说完,她反应过来这话中藏着的不寻常关系,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杜卿恒自然也听出来了,难免面色复杂,“你也知道他不会为难你,那你知不知道他对你——”
“我知道。”
赵临鸢没让他说下去,“但我和他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了。他不为难我,我也尽量不为难他,如此便算个不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