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再伪装,沈青黛也不与他兜圈子:“陈榕陈桉已死,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可如你愿?”
贵哥不屑一笑:“这都是我应得的,我心安理得。”
施净忍不住皱眉道:“杀了人,你还心安理得?你还说陈桉是泼皮,那你又是什么?”
贵哥长眉一扬:“谁说我杀了人?虽然我一直都很恨他们,但我真的没有杀人。”
施净撇嘴道:“没有哪个杀人凶手会轻易承认杀人的,都会做一些无畏的辩解。我猜你下一句就会问,你有什么证据?”
贵哥长叹一声:“大人,我不会杀人的。若是我杀的人,陈奉第一个就不放过我。”
沈青黛问:“陈老爷对你不是一直很信任?”
贵哥嘴角牵起一丝苦笑:“信任?他何曾信任过我。小时候在姑姑家,我就一直被他们排挤,吃着他们剩下的饭,住着下人都不住的茅草房。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处境,却放任我被人欺负。等我稍大一些,姑姑村子里闹鼠疫,全家死于灾难。只有我命大,逃过一劫。”
说起小时候,他目光变得晦暗不明:“当时,我才不过十岁。我被吓坏了,哭着跑着来找他。他呢,害怕我也有瘟疫,愣是狠心把我赶了出去。当时才过清明,夜间尚寒,晚间我就躺在草垛里,勉强过夜。那个时候,我居然怀念起了姑姑家那个潮湿破旧的草棚。”
他一声自嘲后,声音突然柔和起来:“我在村子里晃荡了两三日,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几乎以为,我就要被饿死了。还是秀姐儿一家,实在看不过去,给了我几口饭吃。”
他犹自说着:“后来,他见我无事,又找来郎中瞧过,确定没有染上瘟疫,才把我接回宅内。回去后,他继续对外称我是他的侄子。慢慢地,陈榕与陈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们便开始针对我。小一些的时候,他们在我饭菜里放虫,在我被窝里泼水,变着法的作弄我。稍长一些,他们便排挤我,不让我插手任何家里的事,让我像条狗一样跟在他们身边。”
这么一听,贵哥在陈奉家的处境,并不比在他姑姑家好多少。
“这些年,我一直低着头在他们家生活。我曾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样了,直到遇上了师傅。师傅刚过来的时候,秀姐儿常过来玩耍,我也跟着过来,时不时帮些忙。后来,师傅发现我对草药识别和记忆很有天分,便收了我当徒弟。师傅他不止教会了我医术,还教我抬起头来做人。”
他望向屋内,他知道,卢郎中的尸身就在那里。
听他提起卢季云,赵令询忍不住问道:“你也觉得,你师傅毁了慧娘的清白,还妄图在村里制造鼠疫,是罪有应得?”
贵哥脸上露出愧色:“慧娘……师傅不会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师傅是对慧娘父母下了毒,可那也是他们欺人太甚。至于鼠疫,师傅他此生都在找寻克制鼠疫的方子,他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怎么可能会害村里的人?当初,是我太懦弱,太无能。我不敢,不敢忤逆陈奉。我看着大家红着眼,气势汹汹地拿着火把冲向师傅的住处,我退缩了。”
沈青黛无奈叹气,一个人被欺压得久了,再反抗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赵令询眸光一闪,问道:“你说慧娘父母欺人太甚,是什么意思?”
贵哥道:“一开始,是师傅先去慧娘家提亲的。那时,师傅即将研制出了克制鼠疫的药物,他此生心愿将了,便想放下一切,从此好好同慧娘一起。可是第二日,陈榕便让陈奉也去慧娘家提亲。慧娘父母本已答应了师傅与慧娘的亲事,结果转头就翻脸不认人,把慧娘定给了陈榕。慧娘得知后,哭闹着不要同陈榕定亲,慧娘的父母就把她关了起来,不准她出门。”
他忿忿道:“当初,慧娘母亲病重,没钱医治,还是师傅出手相助。没想到,他们为了钱财,竟然生生拆散了他们。”
卢季云曾经去提过亲,这点赵令询倒是没有想到。
贵哥见他们都不言语,以为他们不信,便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师傅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以往,我是胆小、有所顾忌,可现今陈家那两个畜生都死了,我成了陈奉唯一的儿子。他的一切都会是我的,他只能靠我,我没必要再怕他了。”
说到最后,他言语中满是扬眉吐气后的轻松,甚至有些癫狂。
赵令询轻瞥了他一眼,他以为陈奉能在这里稳稳立足多年,会没有什么手段,会对他没有丝毫防备,轻易把家业交到他手中。他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