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裕对程贵妃卸磨杀驴的举动耿耿于怀,于是嘴角不屑道:“什么登州人?她原是琅琊人,父母死绝了,来登州投奔亲戚。那亲戚是本地有名的商户,姓方。她投奔过来,过继给了方家。圣上登基一年后来登州视察民情,无意间看中了她,将她带回到宫中。她入宫之后倒好,不思方家养育之恩,竟然又改回了原来的姓氏。”
尽管早已猜到程贵妃就是方瑶慧,可亲耳听到的一瞬,沈青黛还是有些恍惚。
赵令询本想继续询问程贵妃在登州之时的过往,但想到她做事严谨,只怕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而且他也怕再问下去,忠勤伯会起疑,便不再多言。
船很快靠岸,日已升起,码头上船只横陈,人来人往,形形色色之人来往不绝。两人向魏若英道别后,很快隐入人群。
回到客栈,眼睛核桃般红肿的翠芜一见到沈青黛,愣神了片刻之后,抱着她哭得惊天动地。
赵令询忍不住堵住耳朵,无奈地摸着头站在一边。
等两人哭够,赵令询才道:“留行门在登州的势力并未根除,眼下敌人在暗咱们在明,还需小心谨慎为上。”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青黛。
看着沈青黛死里逃生,翠芜忍不住脱口而出:“方小姐她真的是留行门的人吗?她也太狠心了些。”
赵令询瞥了翠芜一眼,看着沈青黛的脸色,下意识安慰道:“程贵妃的确是方小姐,可你怎么就断定你娘当初见到的人是她呢?也许,是你想错了,程贵妃根本不是留行门幕后之人。”
翠芜正后悔方才嘴快,说错了话,却闻程贵妃就是方小姐,一时愣在原地。
沈青黛走到窗边,清晨的风让人无比清醒,她摸着手中的镯子:“不会错的。”
“刘稳婆在出事前,曾经找过我娘。她说她儿子病得快死了,她一心想着为她儿子治病,又怎么会有兴致买酒喝呢?我想,当初负责盯着我们的,除了忠勤伯府的人,应该还有留行门之人。她去找了我娘,这应该就是她被害的原因。我娘是在刘稳婆出事后的第二天去的京城,当时一路上她都十分紧张。大约,她感受到了杀意吧。果不其然,到了京城,见了那人,她便卷入了神仙索杀人的案子。”
沈青黛低垂的眼眸有泪光闪过:“娘亲明知她起了杀意,却还是带着我去了京城。当时她明明有能力躲起来的,不过是怕她出事后,我孤苦无依,没人疼,没人爱。可她呢……她还是没放过娘亲。”
翠芜突然有些心疼,她不忍道:“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沈青黛摇头:“我娘一向舍不得我吃苦,外出颠簸,旅途劳累,若她只是去见昔日故人,不会带我一同前往的。”
她低头看向手腕:“当初在宫中,我被留行门之人推到水中,是她救的我。她之所以出手,应该是因为这个镯子吧。爹爹说这是娘亲留下来的,她应当是认出了此物,借机对我进行试探。”
“还有,孙尚仪突然让人盯紧沈府,应该也是想查探我的身份。陈瑞他都能猜到我的身份,我想,她大约是……知道了我究竟是谁。”
提到陈瑞,赵令询忍不住蹙起眉头。
鹿角山上,将萱萱打入悬崖的,正是他。既然陈瑞已经猜到萱萱的身份,那程贵妃又岂会不知。
程贵妃,竟然连萱萱都不放过吗?
翠芜连连摇头:“不会的,没有人会这么心狠。”
窗外流云浮动,变幻莫测,沈青黛抬头望向苍穹,轻声道:“谁知道呢?”
翠芜想了想,歪着脑袋道:“她已经是贵妃,很快便是皇贵妃,为何要操纵留行门呢?”
赵令询叹道:“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四皇子。”
沈青黛也不解:“如今她荣宠极盛,二皇子身有残疾,她又有那般手段,四皇子未必没有机会,她何苦要创立留行门呢?”
她的手段,沈青黛已然见识过。
嘉宁认出孙尚仪之时,她曾怀疑过皇后娘娘。如今真相揭晓,她才恍觉,原来她才是后宫最擅权谋的那个。
原本圣上属意大皇子,众皇子根本没有机会争夺太子之位。她却能想出神仙索杀人的案子,先是杀了卓家最有望在朝廷大展身手的卓侍郎,又将双方矛盾转移,拉宁妃一族下水。导致大皇子娘家失势,被圣上厌弃,远派东南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