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停歇的落下来,顷刻间便将他浇了个湿透。
他仰头望天,暴雨将四围冲刷的格外澄澈,空气也清新怡人,可他却蓦然涌出一股呕意。
他顿时跪倒在了水洼里,手指死死的抠着青砖缝隙,一声接一声的干呕不止。
何振福打着伞走到包骋身旁,把他拽了起来,对旁边的内卫道:“送包公子去廨房。”
包骋冻得浑身冰凉,嘴唇发白,转头望着何振福,满目萧索:“阿杳呢?”
何振福哽了一下,撇过头去没有说话,到底是共事了这么久,怎么会没有感情,他心生不忍,可是内卫司里铁律无情,这样大的罪过,谁说话都是没用的。
没有等到何振福的回话,包骋怅然的低笑了一声,跟在那内卫的身后踉踉跄跄的走远了。
他十分清楚,韩长暮会有今日这一招,定是起了疑心,即便他方才什么都没有说,他所做的一切,也泄露了自己的心虚。
今日之事,恐怕不能简单的善了了。
刑房里的炭盆已经熄灭了,韩长暮整个人陷在胡床里,满身的冷意,一动不动。
包骋到底是个文人,肯定会有几分文人的风骨的,韩长暮原本就没指望能从他的口中问出什么来,可真正问了他才发现,硬骨头硬起来,真他娘的招人恨。
好想打死包骋,怎么办?
难怪古往今来的言官忠臣都不受圣人的待见,说话太难听啊。
甬道里突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韩长暮突然回了神,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急匆匆走进来的何振福,声音沙哑的问:“他说了什么?”
何振福低头应道:“只是问了姚参军在哪?”
韩长暮沉静了片刻,抻了抻衣袖,往外走去。
雨幕中急匆匆的跑出来个男子,一身枯黄色的蓑衣被雨水冲刷的盈盈发亮,雨丝沿着他的斗笠打着旋儿砸下来。
他跑的急促,雨靴沉重有力的砸在水洼中,顷刻间水花四溅。
他跑到韩长暮面前,抹了一把满脸冷冰冰的雨水,脸冻得发白,双眼炯炯有神,正是浑身湿透了的孟岁隔,他沉稳的行礼道:“大人,属下等在泾阳县抓住了一个人,他自称自己叫王忠。”
“王忠?”韩长暮挑高了声音诧异相问:“是那个王贵的亲侄子,被他收为干儿子的王忠吗?”
孟岁隔凝神道:“属下粗略审过了,他自称是,究竟是真是假,属下已经避开外头的耳目将人带回来了,一审便知。”
韩长暮冷声道:“带下去严审,切莫叫他死了。”
这个雨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入睡。
天明时,下了整夜的雨才淅淅沥沥的停了下来,晨曦悠然飞卷,一花一木皆清新如洗。
所谓的密牢,是由铁水浇筑的单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达数寸的铁门,铁门从外头一旦关上,绕是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飞,一向是内卫司用来关押重刑犯的。
这密牢还有个用处,便是让人整日整夜的不得安眠。
昨夜外头的风声雨声,落在关押在密牢里的人耳中,便是惊雷滚滚地动山摇,那震耳欲聋的响声没有一刻停歇。
姚杳就在黑漆漆的密牢中,与剧烈的嘈杂声相伴枯坐了一宿,每每当困意袭来,刚刚合上眼之时,那声音便如同一口破锣,在耳畔重重一敲,声音在脑中撕裂。
她啧啧舌,这声音简直堪比广场舞的魔音,这叫一个酸爽。
她素来都是个能熬夜的,在没有穿越过来的前世,熬夜跑龙套拍戏,熬夜追剧打游戏,都不在话下,可那是她自愿的,熬到两眼发黑,也甘之如饴,可如今她是被逼的啊。
这就跟学霸主动学习和学渣被逼学习是一个道理。
就算是打断学渣的腿,那也是考不上清华北大的,只能把自己气成心肌梗塞。
她在暗无天日的密牢里挪了下身子,浑身僵硬,连骨头都是疼的。
这密牢着实是个折磨人的地方,噪音污染严重也便罢了,地方还小的令人发指。
人被关押其中,站起来便直不起腰,坐下便伸不直腿,盘膝而坐两个膝盖便无处安放,更遑论躺下了,根本无处平躺。
她拍了拍冷冰冰的铁墙,摇头苦笑。
幸而她是个瘦子,尚且能无可奈何的蜷缩成一团,若进来的是个胖子,早就憋死了。
看来适当的减减肥,关键时刻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