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急,旷野中的营帐微微晃动,钉在地上的绳索绷得笔直,厚实的门帘一鼓一落,发出扑啦啦的响声。
忽明忽暗的篝火散落在连绵的营帐间,来回巡视的金吾卫走过篝火,森然的暗影在地上摇曳。
安宁侯府的营帐众多,占据了旷野边缘的一大片空地,今夜月色晦暗,灯火尽灭的营帐里格外的黑。
一座营帐的门帘微微一动,从里头闪出个人影来。
那人紧贴着营帐,探头探脑的看了半晌。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悄无人声,巡视的金吾卫也刚刚走过去,哗啦哗啦的铠甲声渐渐远去
那人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来,走进望不到头的黑暗夜色中。
离安宁侯府的营帐不远便是一片密林,那人走到密林的边缘,「咕咕咕」的叫了两声。
这声音刚刚落下,密林中也传来三声「咕咕咕」的声音。
那人大喜过望,正了正发髻,又捋了捋领口,才赶忙走进密林中。
就在那人进去后不久,密林的边缘又闪出一个男子,一张脸和夜色融在一起,几乎看不出轮廓来,唯独那一双眼睛如寒星般灿烂明亮。
他目光深幽的盯了密林一瞬,才放轻了脚步,跟着方才进去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刚刚蒙蒙亮,旷野中的一片忙碌。
金玉带着韩府的护卫将营帐收起来,捆扎在车上。
他看到韩长云的帐子始终没有动静,只好无奈的站在外头,低声喊道:「七爷,该启程了,起吧。」
里头一阵窸窣声,响起个婢女嘤咛的声音:「七爷,金总管叫起了。」
韩长云还没睡醒,嘟哝着翻了个身儿,搂着那婢女又睡了过去。
金玉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还没起?」韩长暮从营帐中走出来,衣裳上的斑斑血迹已经干透了,但是那浓重的血腥气却怎么都没有消散。 天蚕小说网
金玉应了声是,看看自家世子,再想想帐子里的韩长云,不禁唏嘘不已。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有的人就是天生的不操心。
真是同人不同命!
韩长暮一夜未睡,眉宇间虽然不见什么倦色,但心情的确算不上好,俨然已经不耐烦了,也不顾忌韩长云的脸面,低吼出声:「再不起,就把帐子掀了!」
营帐里静了片刻,突然窸窣声大作,不过转瞬的功夫,韩长云就捏着衣襟跑出了营帐,惊恐而尴尬的跟韩长暮打了声招呼:「大哥,好巧啊,你也在这啊。」
韩长暮看也不看韩长云一眼,吩咐金玉:「收吧。」
看到韩长暮转身又进了营帐,韩长云瞪了金玉一眼,压低了声音埋怨起来:「老金,你干嘛把大哥给叫来了,不怕他打死我么?」
金玉皮笑肉不笑道:「是,是属下疏忽了,若是气着了世子,再打疼了手,才不值当呢。」
「......你,我,」韩长云气笑了,指着金玉忙活的背影笑骂:「以后别来找我要吃的,没有!给谁吃都不给你吃!你,你,别想让我再跟你说话!」
听着着孩子一样赌气的话,金玉失笑摇头,手上没有停顿,晨起时间紧,要赶在卯时正收拾利落启程,晚间才能顺利赶到玉华山。
韩长云在营帐间转了一圈儿,没有看到姚杳,他捧着个烤的酥脆喷香的胡麻饼,吃一口饼,喝一口甜浆子,溜溜达达的走到金玉的身后:「老金,阿杳呢,怎么没看到她,不会还没用朝食,大哥就让她当差去了吧,大哥这个人啊,哪都好,就是这个不懂怜香惜玉,招人恨的很。」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也没见金玉应他一声,他气笑了:「嘿你这
个人,气性还挺大,真生气了?」他撕下一块胡麻饼,用手肘碰了碰金玉的腰眼儿:「诶,尝尝,香着嘞。」
金玉闻到那扑鼻的酥香,到底没忍住,手上没空,只好用嘴直接叼着那块胡麻饼飞快的嚼了。
韩长云笑着道:「诶,这就对了,亏了什么也不能亏了自己的嘴,说说,阿杳呢?」
金玉很有吃人嘴短的自知之明,但又不能讲话说的太清楚,一语带过道:「姚参军另有差事,昨夜赶去玉华山了,这会儿早到了。」
韩长云啧啧两声:「让人姑娘大半夜的赶路,也不怕遇上劫道的。」
金玉心事重重的:「七爷这就是说笑了,别说这条道上早就清了路,就算没清路,要真有山贼不开眼的碰上姚参军,还真不好说是谁劫谁。」
「......」韩长云想到在青云寨时的情景,缩了缩脖颈,还真是这么回事。
晨光微熹,荒郊野岭的营帐大半都已经收了起来,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稀疏几顶了。
休息了一整夜的人们重新恢复了些精神,车队重新启程,旌旗飘展,人声鼎沸,这条寂静了整夜的官道,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韩长暮在床边坐着,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孟岁隔,声音冷厉的叹了口气。
金玉走进来,愁肠百结道:「大人,孟岁隔怎么办?」
韩长暮沉凝起来。
昨夜孟岁隔被那黑衣人所伤,他追了那人整夜,直到天边微明,最终还是把人追丢了,也没能拿到解药,只好折返了回来。
幸而回到营帐时,韩增寿已经给孟岁隔切过脉了,也用了解毒的药。
只是孟岁隔一直昏迷不醒。
韩增寿也说了,那毒虽然不致命,但却刁钻的很,一次解毒的药竟然无法彻底解毒,至少要连用七日药,才能完全解毒,人才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