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梅见她神色黯然,忙道:“若不是奶奶机警,别说村里的一百三十七口,咱们也早就尸骨无存了。奶奶快别忧心,朝廷昨晚已派官兵出了城,想必能救出不少的。”
主仆俩又说了几句话,但无论丹梅如何苦劝,秦霜都不肯去休息。丹梅无奈,只得把被衾抱至榻上,若秦霜累了,还可稍稍歪一歪,此时到处都缺人手,她却也不能在此服侍,便掀了帘子出去了。
秦霜静静坐在榻上,屋内寂然无声,若是细听,似乎还能听到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有几次他在睡梦中痛哼,她几乎都忍不住要站起身了。
这里原是寺中特特腾出来供她居住的主屋,因事急从权,方将昏迷的傅重洲抬了进去。她还记得大雨之中,她看到他的第一眼——
他满身都是污泥,湿得如同水里捞起来的,那双原本修长好看的大手上,狰狞的伤口内露出森森白骨,皮肉绽开,鲜肉横流。
秦霜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画面,此时脑中一遍遍回想,竟丝毫不觉害怕,只记得他昏迷之前的呢喃,他那只竭力前伸,死死攥住她衣角的手。
他必然以为她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当他在大雨中疯狂寻找她时,究竟是何种心情,究竟又有多恸?
一念及此,秦霜便觉心口钝钝的,如同有一把利刃在剜着自己。其实她几日前便从别庄搬了出来,因连日大雨不便回城,暂居在这座寺庙中,又因昨晚罕见的大雨,秦霜心生警惕,早已命人疾驰至左近的村庄,劝说村民连夜离开,方才躲过这场大难。
因她提前给傅寒江去过信,傅寒江料到她不会出事。但她没想到,还有一人牵挂着她,不顾急雨如箭,不顾黑夜路遥,一得了消息便冒雨赶来,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惜。
为什么……他不能将她忘了?
分明她如此决绝冷漠,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丝毫可能,他如此执迷不悟,只是在浪时间。
忽然,秦霜听到里间传来隐隐的呢喃声:“水……水……”
她忙起身,拿起暖壶里温着的水倒了一盏,送到男人唇边。
傅重洲只觉喉间干渴欲裂,感觉到那温暖滋润的水液后,忙启唇咽了下去,迷迷糊糊地,他强睁双眼,入目只见一张温柔妍秀,他做梦都忘不了的面容,他不由低喃:
“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