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市西边延酤里,里弄深处有个酒家,门前灯笼上写着“河东酒家。”这个酒家的老板叫刘白堕,他酿制的酒品最为出名,百姓俗称“白堕春醪”,被赞为京城一绝。他的酒店不大,其实是前店后场,店中的美食也并不多,也就是一些卤制品、小菜,主要是为了商客品酒才制备,但是他的酒家却吸引来好多真正的酒徒,甚至好多人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众人来品酒之余,经常兴致而起要看看他后边的酿酒作坊,原来刘白堕善酿烈酒,他的作坊制作工艺也与其他酒坊不同。比如季夏六月最热的天气,他用酒瓮贮酒,就在日光下暴晒一旬,结果酒味干烈饮之香美,但喝多了足以经月不醒。现在他的酒天下闻名,外地人听说后,便求京师的亲朋好友帮忙转带,京师朝贵如果去各地郡县或到附属藩国,都拿它当礼品,于是酒名又叫“鹤觞”或“骑驴酒”,其中又以洛桑酒为极品,誉满京城。
此刻已经酉时,因为是冬天,所以天色早暗下来。按制大市已经关闭,不过周回八里的商业区却夜灯初上歌舞升平,尤其大年初一,更是一派繁华。河东酒家也不例外,店里满满登登挤满了客人,好多客人为了清静都选择后店的库房,放上炭火聚众品酒。
其中的一个房间内,郦道元、崔庠、寇俊、毛逵正陪着一个客人。只见此人身材健壮,皮肤黝黑,大脸盘,络腮胡子,浓眉大眼,鼻直口阔,长得极像三国的燕人张飞,正是毛逵的二哥,名叫毛遅毛鸿宾。毛逵的大哥是毛遐毛鸿远,这位便是老二。兄弟几人中,毛鸿宾武功最好,无论剑法骑射都在当时很有名气,而且此人胆略极大,不拘小节,尤轻财好施,在江湖中也很有名望,十年前在终南论剑被推为三原侠。
几年前,萧宝夤初去平西的时候,被封为大都督,毛遐是都督府长史,后来一段时间兵败领罪,毛遐便回乡与弟弟毛鸿宾组织本地豪杰抵抗叛军,手下招募了汉族、氐族、羌族等不少人马,因为毛鸿宾侠肝义胆名声在外,共推他为盟主,现在他东西略地占据不少地牌。本来他该在边塞驻防,却趁着过年让兄长毛遐留守,自己应弟弟邀请偷偷的来到京城。
五个人围坐在饭桌旁,旁边有炭火,屋子里不算冷,加上有热水煮酒,满屋的酒味热气,显得热气腾腾。只见郦道元举杯道:“今日鸿广给我拜年,偶然说起他的二哥鸿宾来京,我一听说,赶紧相约,难得鸿宾能抽空来相聚,老哥哥我多谢了。”
毛鸿宾嗓门大,说话豪爽,举杯拱手道:“老大人折煞小弟了,您和我兄长毛遐关系非常,家兄便对老大人格外尊重,老大人相邀,怎敢不来。”
郦道元说:“这二位是我特别请的嘉宾,也是我和鸿广的朋友,洛阳县令崔庠,新任盐池都将寇俊,他们也久慕你的盛名,都特意赶来,我们先喝一杯,权当初次见面之礼。”
毛鸿宾道:“在下是个武夫,蒙诸位大人不嫌弃,深表谢意。干!” 众人虽然有文官有武将,不过性格却都十分爽快,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毛鸿宾擦擦嘴惊讶道:“好酒!这是什么酒,刚才进酒家的时候,就觉得与众不同,此刻入口香醇连绵,实在是头一次喝如此好酒。”
崔庠道:“这酒色泽乳白,是极品洛桑酒。实不相瞒此处乃在下所推荐,老大人问我请您去什么地方合适,我一想,花天酒地之所,鸿宾兄肯定不在意,只有此处的酒坊,称得上英雄男儿。鸿宾兄,我们先吃口菜,然后再干杯,这个酒不能喝急,否则必醉,而且一醉就是几天,甚至上月不醒,听说鸿宾兄还有要事不能在京城久留,否则我必当陪你一醉方休。”
毛鸿宾跟着大家吃了一口菜,然后道:“这酒这么邪乎?真看不出来,感觉绵软呀。”
旁边寇俊笑道:“哈哈,这酒有个特点,叫做不上头,上当!”众人听了都会心一笑。
崔庠解释道:“寇俊和我是老相识,和老大人一样,为官清廉,城中的永宁寺就是他盖的,浩大工程,不但如期竣工,整个过程不曾看见有人贪污,建成之后震惊中外,而老蔻还是一贫如洗。老蔻最大的爱好,也是来这儿喝一口,我们俩是酒友。白天老大人约我的时候,寇大人正在旁边,听说是你,早想结交,故此过来。他呢,总不服气鹤觞酒,所以经常上当。”
众人听了又是大笑,毛逵给大伙满上酒,道:“有人喝酒是为了吃菜,有人喝酒就是喝酒,凡是来此酒家喝酒的人,多数是为了专程品酒而来,酒家里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下酒菜,寇大人怕慢待二哥,特意备了一些洛阳特产,实在心细的很。来,我们大伙尝一尝!”
毛鸿宾见状,忙道:“寇大人,实在是多谢多谢。”
寇俊道:“我这算啥,早听说鸿广的二哥为人慷慨,仗义疏财,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别的大饭庄我请不起,这个小酒家却是我常来之处,可以说是半个地主了,所以今日我做东,咱们一定来个一醉方休。你若没喝够,回头带上一些回家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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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鸿宾道:“多谢多谢,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一口干掉。众人饮罢二巡,吃了几口小菜,寒暄已毕,毛鸿宾接着道:“寇大人,您当了新任盐池都将,那过完年就该赴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