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亢宗不断输出脏话,骂谈柏轩,骂老天爷,骂害她脚滑的松果,骂后山护栏很低的栈道。
爷爷的,那栈道还不到她的小腿肚子!
举报,她要举报,今天掉下来的是她,万一是哪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又或者是三四岁的小孩呢,这么快的速度滚下来,人都摔死了。
姜亢宗“哎哟”、“哎哟”喊疼,再要骂一遍谈柏轩呢,前方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姜亢宗不骂了,姜亢宗呼救:“谈柏轩!是你吗?”
“谈柏轩回答我!”
“谈柏轩,你给我死过来!都怪你,要不是找你,我能摔倒滚下来吗?”
空气沉默了一阵,就连那脚步声也顿住了几秒。
姜亢宗一听这动静,是谈柏轩没跑了。
她继续出声骂:“我受伤了,过来救我!”
话音刚落,踟蹰的脚步有了动作,朝着她声音的方向快速走了过来。
一片黑暗中,白色的身影格外显眼,哪怕走动的模样像是白衣的鬼在飘,视觉有些惊悚,可姜亢宗也不带怕的。
等白影靠近,她伸手一把拽住了谈柏轩的手臂。
“嘶~你没事就好。”她闷哼,“扶我起来,疼死老子了。”
黑暗里她看不清,谈柏轩的眼瞳无光,犹如一个失魂木偶,就连手臂上被她握住的伤口流了血,也毫无反应。
“你手臂上怎么湿哒哒的?”黑暗里看什么都是黑白灰三色,等谈柏轩扶着姜亢宗坐了起来,她就发现了手下的异样。
她一把伸过去,这才发现谈柏轩的衬衫没有穿,他的皮肤冷得像冰块一样,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整个人像从冰窟里捞出来,冻得人发寒。
“你冷不冷啊?”姜亢宗问他,她将貌似沾了水的手指放在外套衣摆擦了擦,随即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谈柏轩身上。
“难道刚刚掉湖里了?”她问。
想到谈柏轩一声不吭往后山跑,她又生气了,训斥:“多大年纪了?还玩中二病那套?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吗?心情不好就往外跑?”
“别看白天的景区安全,这山里也没有什么吓人的野兽,但晚上一个人总归是危险的,出事了怎么办?”
说了半天,谈柏轩硬是一个反应都没有。
他就像是一个哑巴,一尊安静的石像,只是坐在她的身边,却感觉离她很遥远。
姜亢宗此时才觉察出不对劲,这不是谈柏轩的性格,谈柏轩话应该很多才对。
哪怕真的被她伤害到了,正常人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就在这儿扮演一个木头桩子吧?
“谈柏轩?”姜亢宗的声音很轻,她微微朝他靠近了一点儿,却发现对方同时也朝她挪远了一点儿。
披在谈柏轩身上的外套,甚至维持了她披上的动作,他没有冷得将衣服裹紧,也没有把她的衣服挪开。
只是任由衣服保持原样,除了几个机械的姿势,完全就像是一个木偶。
现在她是真发现谈柏轩有问题了。
想起曾经看到的一些心理书籍,她很快就想到多数表现反常的人,大多都有精神疾病,亦或是心理隐患。
姜亢宗把声线放得更轻了,哪怕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也尽量用平日里和谈柏轩说话的温柔语气开口。
“你还好吗?”她试探伸手,碰到了谈柏轩掌心。
他的手指在发抖,可他没事人一样。
看到谈柏轩不抗拒她的触碰,姜亢宗放心了许多。
她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她也不懂得治病救人。
可她想着受伤的人大抵都需要安抚和怀抱,于是她朝谈柏轩靠近,在他试图还想挪远之际,伸出手臂忽然抱住了谈柏轩。
“嘶~你可真冷~”姜亢宗牙齿打颤。
得亏了上山一路都算运动,即使她脱下外套,身体也不至于太冷。
可抱上谈柏轩才发现,这人的体温比她脱掉外套的体温还要冷,哪怕加了那外套,伸手能碰到的肌肤都冷得不像常人了。
猛然被抱住,谈柏轩开始挣扎反抗。
他此时的意识处在分裂而痛苦的状态,小超那句“她误会你,你怎么不解释,长了嘴巴要学会说话”,勾起了谈柏轩藏在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回忆。
本就遭受了误会与伤害的谈柏轩,心理防线一下子被击破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朝他涌来,世界的恶意好像全部回到了他的身上,他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他不懂,为何爸爸妈妈不爱自己,总是误会自己。
他被关进了漆黑的小屋子里,只要开口解释一句自己没有那样做,就会受到父亲更严厉的指责和谩骂。
他推搡他,语气里是嫌弃和挑剔:“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儿子?”
“你不如去死,生出来就应该把你掐死,我都怀疑你不是我的种,你这个小杂种!”
出于教养,父亲不会打他,但他会教唆家里的所有人,从保姆到母亲,全都不跟他讲话。
他想向外界求助,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冷漠地转身,关门,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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