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残酷的事实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乌那希的心上,让她只觉终究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一路行来,乌那希视线中四阿哥始终背着手,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方。那背影出奇地沉默,沉默得仿佛他不想再与自家府邸的任何人再有一言半语的联系。
他甚至不曾再向她投去哪怕仅仅一眼,那决绝的背影,犹如一把利刃,瞬间让她的心猛地一沉。
乌那希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竭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可他却走得那般迅疾,快得就好似急于逃离这片让他厌恶之地,急于摆脱她一般。
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委屈与失落。难道是今日花宴上发生的种种混乱惹得他不快了吗?
毕竟,他向来眼里不揉沙子。
曾经的他,对自己对她深厚的家族不就从未有过丝毫的宽容与耐心。
前世今生,她仿佛深陷于这一汪混沌的泥潭之中,难以自拔。如今,这泥塘又一次如此明晃晃地展现在他眼前。
在几乎满城的贵妇面前,额涅和嫂子之间那些充满算计的小心思,主子们全然不顾规矩地行事,奴才们更是极度缺乏礼仪经验。这一切,全都是他最为不耐烦、最为厌恶的细碎琐事。
如此不堪的场景这般早早地被他瞧见,又怎能不让那个一贯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的四爷迫不及待地远离呢。
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乌那希的心里就像被一只小猫儿抓挠着一般难受。那个人,依旧是那么喜怒无常。
方才还笑得那般耀眼,璀璨得让人无法直视,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可转瞬间,就因为一点小事砸了杯子,那愤怒的模样让人胆战心惊;而现在,他又装成陌生人,对她不理不睬,就连自己与公主告别,他都如同哑巴了一样,一声不吭。
乌那希越往回走,心中的怒气就越发浓烈。她气自己为何如此在意他的态度,气他的反复无常。终于,她没忍住,重重地跺了几下脚,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都发泄出来。
直到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她才重新调整情绪,缓缓地往花厅走去。
没走几步,她突然被荷包里的硬物砸到了腿。这时,她才想起公主殿下刚刚塞给她的东西还没有看。
她停下脚步,解开荷包,缓缓伸出手去,入手处温润细腻。当她掏出来一看时,乌那希立刻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它?
那块黄玉,承载着太多的回忆与情感。
这是四爷在二人成亲后她的第一个生辰时,他送于她的一块原石。那时的他们,虽有磕绊,却也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她清晰地记得,四爷将这块原石交到她手中时,眼神中的温柔与期许。那是他少有的温情时刻,让她在感受到了一刻被珍视的幸福。
如今,这块黄玉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勾起了她心中无尽的回忆与痛苦。
她紧紧地握住这块黄玉,却怎么也握不住了那段逝去的时光,被他冷漠无视而强忍住没有落下的眼泪终是潸然而下。
冯嬷嬷也是被这日接二连三到来惊喜震得头脑有些发晕,她还沉浸在自家格格终于可以把本就该属于她的入宫机会牢牢握在手里,更高兴的是听六公主的意思,格格可能和先进宫的月格格她们还不大一样。
哎,格格这些年的对皇贵妃娘娘的心意终于是被看到喽。
也苦了她这些年被格格严令不许跟福晋细说,因冯嬷嬷本就可以说是郭络罗家的人,格格抄的经文她每次都赶在侯府王宫里送东西时加进去也没人在意数量。
福晋是知晓格格有在抄写经文,却只道她是偶尔为之。
冯嬷嬷那欢喜劲儿简直要溢出来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她正美滋滋地想着,干脆别回花厅了,直接回去收拾行囊,毕竟明日宫里就要派人来了呢。她的心里还打着小算盘,寻思着自己能不能跟着格格一同进宫。
可谁能想到,一转头,竟瞧见格格瘪着小嘴,那眼泪呀,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冯嬷嬷着实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赶忙焦急地询问缘由,可不管她怎么追问,格格就像个闷葫芦似的,只是一个劲儿地默默垂泪,一声不吭。
格格哭成了这般模样,那肯定是不能见人了。冯嬷嬷赶紧给乌那希遮挡着,两人选了僻静的路赶回了小院。
暖炕上,冯嬷嬷紧紧地抱着无声落泪的乌那希,一只手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嘴里还不停地劝慰着。
“格格呀,是不是在担心去了宫里就不能像在家里这般自在、?奴婢瞅着公主那性子,一点儿也不刁蛮,单纯得就像一朵洁白的小花呢。肯定不会不好相处的。
虽说在宫里确实得谨言慎行,可家里那些烦心事不也一直躲不开嘛。您就权当是换了个新环境,皇上都知道咱们格格的好呢,哪还会有不长眼的人来为难您呀。
您就把心妥妥地放进肚子里,咱就当是去上个女学。别哭啦,别哭啦,您这一哭呀,嬷嬷我也忍不住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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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那希哭了好长一段时间,可越哭越觉得没趣极了,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对自己的埋怨。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明明早就坚定地下了决心要离他远远的,怎么如今就眼窝子浅成了这般模样?
真是不争气。没出息!
再说那石头,极品黄玉色泽温润,质地细腻,极有可能是皇上赏赐给公主殿下的。
公主殿下想必是瞧着那颜色漂亮,又知晓自己喜爱写字,慷慨地赏给自己做个私印。
可自己怎么就无端地想到了上上辈子去呢?真真是莫名其妙。
呼出长长一口气,嗓子都带着沙哑,“嬷嬷,我不哭了。我就是一下子扭着性儿了,送四阿哥他们出门,瞧他一刻不想在咱们府多呆,您没看他恨不得跑起来,怎么后面有狗撵他?
今儿家那么多糟心事,也都是我明明知道额涅嫂子各有心思难免疏漏,我就是没有提一提管一管,这会丢人丢的全京城都知道。不都说四阿哥谪仙一般的人物,眼下无尘更是瞧不上咱们府了,我就是气自己,再怎么我也是这家里的一员……”
“好格格,您才多大的人儿,不是奴婢说,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说句不好听的您之前是有福晋关照,如今更是连皇上都使了殿下特意来送赏,您还怕日后……
哎,奴婢本不该跟您说这些嫁娶之事,格格您向来通透,等您过几年嫁个如意郎君,您是您,这边是这边,到时候跟着夫婿求个外任,天高地阔的,格格您就用点心笼络住夫君,怎么不是好日子。
再再退一步,如今这风气可是开明得很呢。您求个旨意开个女户,想要孩子就招个上门女婿,不想要孩子就找个嗣子,怎么过不是过呀。
您又不缺银钱,到了宫里,那些学问还不是紧着您学。奴婢听我家那小子说的好些新鲜玩意儿,虽说咱也听不大懂,可格格您可以学呀。
您想想,就连皇上的火器营如今都有个女师傅呢。格格,您还怕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事儿吗?”
乌那希静静地坐在那里,思绪如纷飞的柳絮般飘荡。